英国幼儿学校体系创立者怀尔德斯平的理论与实践述评

    唐超 易红郡

    [摘 要] 梳理19世纪有关英国教育的著作、督学报告及媒体报纸等资料可以发现，塞缪尔·怀尔德斯平是促进英国幼儿学校发展的先驱，他创造了一种不同于罗伯特·欧文的幼儿教育理论与幼儿学校体系，并使之成为全国教育体系的组成部分。怀尔德斯平在理论上基于幼儿独特的学习方式阐述了幼儿教育的原则，完整地论述了幼儿学校的诸要素;在实践上打造了幼儿学校模板，开发了操场的教育价值，设计了阶梯教室，建立了全国性的幼儿学校网络，为英国幼儿学校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关键词] 怀尔德斯平;幼儿学校;英国学前教育

    幼儿学校（infant school）诞生于19世纪初的英国，最初是一种为贫困幼儿开办的教育机构，现已成为英国义务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英国幼儿学校体系的创立者是罗伯特·欧文还是塞缪尔·怀尔德斯平一直有争议，前者于1816年在苏格兰新拉纳克建立了第一所幼儿学校，后者在1820年被任命为伦敦地区斯皮尔菲尔德幼儿学校的负责人。怀尔德斯平坚持认为在英国建立的幼儿学校是源自自己的贡献而非欧文，[1]欧文墓碑的铭文则写道：“他创立并组织了幼儿学校。”[2]我国幼儿教育界乃至教育史界一直将欧文作为世界上第一所幼儿教育机构的建立者大书特书，对怀尔德斯平的关注则较少。梳理19世纪有关英国教育著作、督学报告和媒体报纸等资料可以发现，在影响英国幼儿学校发展的先驱者中，怀尔德斯平创造了一种新的幼儿教育理论与学校模式并将其发展为全国体系。

    一、怀尔德斯平奠定了英国幼儿学校的理论基础

    怀尔德斯平在实践中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幼儿独特的学习方式，并通过论文和著作将他的幼儿学校理论公之于世。他的作品得到了广泛传播，并成为英国幼儿学校教师培训的参考用书。

    （一）基于幼儿独特的学习方式阐述了幼儿教育的基本原则

    怀尔德斯平通过观察发现了幼儿的独特学习方式，有學者指出怀尔德斯平是第一个认识到幼儿需要独特教育模式的英国教育家。[3]据怀尔德斯平的回忆，在第一次给幼儿上课后，他就发现幼儿教育最重要的就是吸引幼儿的感官，他自诩为感官教育方式的发明者。[4]在此基础上，他又围绕着这一方法系统地阐述了幼儿教育的原则：首先，给幼儿提供适当的事物;第二，简化解释事物的方式，使之适应幼儿的能力;第三，不要过度，无论是过多的教导，还是超过他们年龄的内容，都会过度刺激大脑，损害官能;第四，在适当的时间内把运动和娱乐与教学结合起来，教室中的教学要与操场上自由的娱乐相互交替。怀尔德斯平宣称：“如果遵循这些规则，幼儿的身体、精神和道德会有一个更好的状态。如果幼儿的身体、精神、道德得到适当的训练，就会增加他们的快乐，如果不这样做，幼儿就会变得不安、烦躁和淘气。”[5]以上教学原则是怀尔德斯平通过实践和对传统幼儿教育的批判不断摸索出来的，而非纯粹的思辨演绎。相比之下，新拉纳克幼儿学校的教学原则甚至不是欧文的独创，布坎南、邓恩也作出了重大贡献，是邓恩扩大了幼儿学校的课程范围，并在机构中强调了秩序和组织。[6]

    （二）完整地论述了幼儿学校诸要素

    与欧文在众多领域都有著述相比，怀尔德斯平显得更为“专一”和“专业”，他的论文和书籍始终围绕着幼儿教育。早在1823年，他就出版了《论贫困幼儿重要性》一书，这是英国第一本实用的幼儿学校教育手册。[7]接下来的30年当中，怀尔德斯平不断对此书进行更新和完善，到1852年《幼儿学校系统，发展1～7岁幼儿智力和道德的教育体系》再版时，已是第八版，这是一本系统阐述幼儿学校理论的专著。在书中，怀尔德斯平详细阐述了幼儿教育的原则，幼儿学校必备的条件，教师的标准，开办幼儿学校的注意事项，宗教和道德的教学，奖惩的使用以及语言、数学、地理、音乐、语法等内容的教学方式。在这本书中，怀尔德斯平超越了单纯的教学法的论述，将宗教、教学组织、教学原则及教学设施等要素结合了起来，它不仅仅是一种“后验”的总结，还有着基于幼儿学校自身性质的形而上的思考，它立足经验又超越了经验。此外，怀尔德斯平还与他人共同编写了幼儿学校的指导用书，[8]这些文字赋予了怀尔德斯平幼儿学校体系更强的渗透力和传播力。19世纪中后期，怀尔德斯平的理论还指导了幼儿学校教师培养，每位教师在入职前都需要到怀尔德斯平式的幼儿学校实习。[9]

    二、怀尔德斯平打造了英国幼儿学校的模板

    怀尔德斯平根据他的教育哲学创造性地改造了幼儿学校的操场和教室，这些设施被其他幼儿学校广泛模仿，并成为后来英国幼儿学校的标志。英国议会于1939年规定，每一个新建的幼儿学校若想获得政府资助都应该具备一个供幼儿集体上课的走廊及配有秋千和跷跷板等装置的操场，[10]1870年伦敦教育董事会将其作为幼儿学校的模型进行推广。[11]

    （一）开发了操场的独特价值

    怀尔德斯平是第一个开发并利用学校操场和花园的幼儿教育家，他首先将操场融入学校教学之中，为幼儿幼小心灵提供了愉悦的学习环境。一个具有大型旋转秋千，地面铺设砖块，有树和藤蔓的花坛，有些甚至有蔬菜和谷物的操场成了怀尔德斯平式幼儿学校的标志。天气好的时候，幼儿会围着操场上的树跳舞、唱歌、念诵字母表、算术表或赞美诗，怀尔德斯平认为幼儿就是在这样的玩耍中逐渐地得到提高和快乐的。[12]此外，操场上广阔的空间也有助于幼儿观察能力的提升，[13]如幼儿被鼓励用木砖建造墙壁和房子，并利用拱门的原理建造桥梁。操场作为一个集运动、感官刺激和合作游戏于一身的区域，就像一个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幼儿可以独自享受。在游戏的过程中，老师不能干预，但要在操场上进行观察。秋千是操场上重要的设备，怀尔德斯平认为秋千不仅能培养幼儿勇气，提高他们的灵活性，还能让他们在有序的等待中养成自律的习惯。[14]

    （二）设计了阶梯走廊教室

    怀尔德斯平认为要想让幼儿通过感官学习，就需要采用集体教学的形式，以便引起幼儿共同的注意。在课堂管理方面，怀尔德斯平倾向一种高控的教学模式，期望通过一个温和而仁慈的强制系统对幼儿进行良好行为的灌输。他曾公开说到，这种迅速而心甘情愿地服从统治的特征，是所谓幼儿制度优越性最突出的证据之一。[15]基于这些考虑，怀尔德斯平对教室进行了改造。刚开始他在教室地面上画了一条条平行线，让幼儿一排排地站在线内，试图控制近200名幼儿，让他们像军人一样操练，[16]但这种方式并没有收到很好的效果。之后，怀尔德斯平调整了座椅位置的高度，建成了一个由逐渐上升的座椅组成的固定走廊，这种装置后来在幼儿学校中被普遍采用。怀尔德斯平还认为这种阶梯走廊能够让教师在说话的时候更容易吸引幼儿的注意力，并在幼儿之间建立一种共鸣。[17]

    階梯走廊在后来能够一直被采用，除了因为它能够让幼儿看得清楚，还因为它使得大班额教学成为可能，缓解了教师不足的问题。1839年政府开始资助幼儿学校之后，英国改造或者新建了许多幼儿学校，这些幼儿学校的班额普遍较大。1867年，一所改造后的幼儿学校可以为400名幼儿提供教育。[18]1870年英国《初等教育法》颁布之后，更是有一些“超级”幼儿学校成立，例如1893年在怀特广场建立的一所中心幼儿学校可以容纳500到600人。[19]与幼儿学校快速增长形成对比的是，英国幼儿教师的培训力量却发展缓慢。1843年，英国负责培训幼儿教师的本土及殖民地幼儿学校协会每年仅能培训100名幼儿教师。[20]1870年，英国对5～13岁儿童实施强迫教育之后，幼儿教师的数量更加捉襟见肘。当大班额和教师数量不足的困境相遇时，阶梯走廊便成了缓解二者矛盾的有力工具。

    怀尔德斯平从现实问题出发，通过多年实践建立了一套与欧文不同的幼儿学校体系。他通过独特的设施、可操作的教学方法和适宜的教学内容武装幼儿学校体系，这些创造性的发挥使幼儿学校的功能和结构发生了重大改变，为幼儿学校体系的确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三、怀尔德斯平建立了英国幼儿学校网络

    怀尔德斯平身体力行，在幼儿学校运动期间，他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建立了一个由几百所幼儿学校组成的网络，这些学校当时被认为是英国最先进的教育机构。早在斯皮尔菲尔德时期，就有一些人请求怀尔德斯平帮忙开办幼儿学校。1824年6月，英国成立了幼儿学校协会，拉开了幼儿学校运动的序幕。1825年初，怀尔德斯平接受了幼儿学校协会的请求，以代理人的身份在全国推广幼儿学校。大约在10年的时间内，他直接帮助英国新建了150所幼儿学校。[21]怀尔德斯平几乎是一个人扛起了幼儿学校推广的重任，因为幼儿学校协会除了给予一些资金的帮助外，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并且协会在保守派的反对下也难以自保。1828年之后，怀尔德斯平结束了代理人的身份，开始了另一段自由教育及传播的生涯。到1836年，英国至少已经有270所幼儿学校。

    经过他的推广，英国社会的幼儿教育观从“要不要对贫困幼儿进行学校教育”转变成了“如何对贫困幼儿进行好的学校教育”。在幼儿学校推广之前，在自由放任思想的影响下，英国政府认为对贫困幼儿进行教育是教会的责任，所以并没有主动推动幼儿学校的发展。随着幼儿学校运动的深入，上层社会开始认识到幼儿教育是一项可以促进个人发展和社会福利的事业。[22]到19世纪30年代中期，社会上强烈反对幼儿学校的声音已经基本消失，幼儿学校在英国的版图上牢固建立起来，甚至越来越多的国教派牧师赞助的学校都根据新型幼儿学校进行了调整。到1852年，怀尔德斯平自豪地宣称有27000名幼儿接受过他的培训。基于怀尔德斯平对幼儿学校运动的贡献，1846年在曼彻斯特召开的一次会议中，与会者一致认为怀尔德斯平是幼儿学校主要甚至是唯一的推动者。[23]幼儿学校体系并没有因为他的退休而终结，反而是进一步得到了加强，英国在1870年《初等教育法》颁布之后开始普及5～13岁儿童的教育，幼儿学校在国家教育体系中的地位得到了法律的保障。

    怀尔德斯平的幼儿学校体系从创立发展到成为国家教育制度的一部分并非一帆风顺，国教派的诋毁、“结果支付”制度的冲击和幼儿园的传播都对幼儿学校体系的发展提出挑战，但是幼儿学校体系凭借着更温和的教育宗旨、适用于集体教学的模式以及开放的精神而很好地应对了每一次挑战，使得它可以不断生长。相较于怀尔德斯平体系顽强的生命力，欧文所创建的新拉纳克幼儿学校犹如昙花一现。在面对挑战时，欧文显然应战地过于激烈，他为幼儿提供了一种自由、愉悦及去宗教化的幼儿教育模式，但这种模式的运营费用极其昂贵，教学经费每年不下1200英镑。[24]同时，这种模式很难找到符合欧文要求的教师。[25]由于当时宗教教育根深蒂固，欧文倡导的去宗教化遭到了各教派人士的攻击，这也是导致新拉纳克幼儿学校在1824年停办的直接原因。[26]

    与欧文多重身份相比，怀尔德斯平更是一个纯粹的“幼儿学校事业”人，他将一生都献给了幼儿学校。正如他回顾自己的职业生涯时所说：“多年来，我把我最大的精力和资源奉献给了幼儿制度的发展，只要上帝仁慈地允许我这样做，我就决心把全部精力和资源奉献给这个制度。我很乐意为它提供任何帮助，或者向需要它的人提供信息，或者通过个人努力支付这样做的费用。”[27]无论是亲身实践推广幼儿学校，还是著书立说传播教育理论，怀尔德斯平都对英国幼儿学校教育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应被视为英国幼儿学校体系的创立者。

    参考文献：

    [1]To the editor of the dundee warder[N]. The Dundee Warder，1842-03-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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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MCCANN W P. Samuel Wilderspin and the early infant schools[J]. British Journal of Educational Studies，1966，14（2）：204.

    [4][5][12][13][27]WILDERSPIN S. The infant system[M]. London： Lincolns Inn.，1852：7，14，311，203，74.

    [6][7][8][14][16][17]MCCANN P， YOUNG F A. Samuel Wilderspin and the infant school movement [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17：61，46，13-14，42，3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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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0][21]WHITBREAD N. The evolution of the nursery-infant school[M]. London And Boston：Routledge & Kegan Paul，1972：26，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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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The proposed central infant school[N]. Montrose， Arbroath and Brechin review，1893-01-27（6）.

    [22]Educational movement[J]. The Westminster and Foreign Quarterly Review，1851（54）：389.

    [23]The Wilderspin testimonial[N]. Manchester Courier and Lancashire General Advertiser，1846-09-30（6）.

    [24]歐文.欧文选集（第二卷）[M].柯象峰，何光来，秦显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99.

    [25]古特克.教育学的历史与哲学基础：传记式介绍[M].缪莹，译.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8：337-338.

    [26]GORDON P. Robert Owen（1771-1858）[J]. The Quarterly Review of Education，1994，24（1/2）：279-296.

    Absract： Its been a controversial issue whether Robert Owen or Samuel Wilderspin was the founder of British infant school system. Since Samuel Wilderspin was appointed Director of the infant school in Spearfield of London in 1820， an infant school network had been constructed throughout the country， which layed the foundation of British infant school system. Theoretically Wilderspin developed a unique method for infant instruction and did insightful research on elements of infant school. And practically he set up a model of infant school， constructed an infant school network， exploited the instructive value of the playground， and designed gallery for the school， hence deserving to be the forerunner of British infant school system. So， Wilderspin should be taken as the forgotten forerunner of British infant school system.

    Key words： Samuel Wilderspin， infant school， British preschool edu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