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价值与自我创新：教师研究的选题原则

    钟铧

    [摘要]教育研究选题原则的基本含义对教师研究的选题及其评价具有一定误导作用。教育研究课题的价值既包括理论价值、实践价值，也应该包括自我价值，教师研究强调选题的自我价值;教育研究课题的创新既包括外在比较意义上的创新，也应该包括内在比较意义上的创新——自我创新，教师研究强调选题的自我创新。教师研究的课题论证应以选题的自我价值与自我创新为标准，本文从4个方面进行论述，以期提出策略性建议。

    [关键词] 自我价值;自我创新;教师研究;选题原则

    [中图分类号] G451[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05-5843（2018）12-0001-04

    [DOI]1013980/jcnkixdjykx201812001

    从事教育教学研究已成为中小学教师职业生活的新常态。然而，教师研究的许多课题往往会受到专业研究者的非议，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课题既没有价值，又没有创新性。例如，有学者判定一些活动不是教师研究，因为“这些活动并没有给相应问题上的‘知识长河贡献新鲜元素，没有帮助那些感兴趣的人得到新的认识”[1] 。还有学者提出，教师研究不应该以创新为起点，“不能一味地用创新与否作为评判依据”[2] 。那么，教师研究选题的价值何在？教师研究不应该强调创新吗？以教师研究为视角，教育研究的选题原则①是否应该拓展其内涵？教师研究的课题论证应以什么样的价值观与创新观为标准？教师申报课题时应该撰写文献综述吗？本文将尝试解答上述问题。

    一、教育研究选题原则的基本含义对教师研究选题及其评价的影响

    （一）教育研究选题原则的基本含义

    研究的价值或意义是研究者认为值得研究的理由。教育研究选题的价值原则要求研究者“应根据教育理论和教育实践的需要，选择实践中迫切需要解决的、理论上有较大意义的问题进行研究”[3] 。因此，教育研究者往往從促进教育理论发展和教育实践发展的角度出发，选择具有理论意义或实践意义的课题，强调课题价值的普适性。他们的选题视角具有公而忘私的特点，即选题时着眼于课题的外在价值，不考虑课题的个人内在价值（至少没有在课题申请书中书写，当然格式化的课题申请书也没有“选题的自我价值”这一项）。

    选题的创新性原则要求选题“应该是前人未曾解决或尚未完全解决的问题，通过研究应有所创新”[4] 。该原则强调了对比与超越，也就是说，教育研究者在选题时要查阅国内外相关研究文献，将自己的课题置于已有的相关研究的背景中，通过纵向和横向比较来确认自己的课题是前人未曾解决或尚未完全解决的问题，还是前人已经解决的问题，如果是前者，则有创新性，如果是后者，就属于重复性选题。没有比较，就无法确认自己的选题是否具有创新性。

    （二）教育研究选题原则的基本含义对教师研究选题及其评价的影响

    如果要求中小学教师在开展教学研究时模仿专业研究者，强调选题的外在价值，忽略课题研究的个人意义，那么教师研究将成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具体表现：教师从事教学研究时盲目地崇尚宏大的课题研究，忽视了研究自己身边的教育教学问题，往往“耕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教学研究与日常教学脱节，成为教师的额外负担;教学研究除了职称晋升等方面的功利化价值，对教师专业发展、教学实践变革的影响微乎其微。“学科规训”模式下的教师研究选题缺乏吸引力，作为研究者，教师对此不仅缺乏研究的主观意愿，甚至可能会心生反感。

    基于教育研究选题创新性原则的基本含义，教师研究选题的创新性容易被质疑。选题的创新性原则是从人我比较的意义上来确认的，要求研究者将自己的课题与已有的相关课题研究进行比较、权衡。这种课题的创新性突出的是普遍意义或绝对意义上的创新。这一选题原则是专业研究者普遍认同、专业研究评价普遍遵循的。从教育学科发展的角度考虑，坚持选题的这一原则无可厚非，而且只有如此，才会出现创新性的课题研究与创新性的研究成果。然而，中小学教师一般是基于解决日常教学问题的需要开展教学研究的，他们在选题时并没有开展撰写文献综述这种基础工作，没有通过将自己的研究与前人的相关研究进行比较来确认自己的选题是否具有创新性。因此，教师研究的选题在专业研究者看来未必具有创新性。另外，无限制地强调创新性原则的基本含义会误导教师研究，“一味地追求创新的教师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使教师离开当下的实践问题，用求新求异作为研究的旨趣”[5] 。

    二、自我价值与自我创新：教师研究的选题原则

    （一）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价值

    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价值是指教师作为研究者，不把理论发展及实践改变的普遍意义作为选题的价值取向，而是基于改善自己的日常教学实践，寻找身边的教育教学问题，在分析的基础上构想出解决该问题的方案，以此来改变自己的教学实践，通过反思形成并积累关于教学的个人知识，树立相关的教学信念。至于自己的课题研究通过研究成果的外化环节对学科理论可能会产生什么影响、对其他教育实践工作者有什么借鉴意义，则往往不在从事研究的教师考虑之列。教师研究选题以自我为价值取向，选题价值具有利己性，着眼于选题的个人内在价值。课题研究的合目的性建基于“求诸己”。

    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价值是由教师研究的性质决定的。教师研究以实践问题为中心，指向应用、研用一致[6]。教育现实困境中的一线教师不会置自己的现实问题于不顾，费心劳神地去解决他人的问题，他们具有解决自身问题的强烈动机。教师研究解决的问题主要属于微观层面的教育教学实践问题，目的在于改善自身的教育教学实践，提升自身的教师专业素质。利己性是教师研究的本质特征，因此教师研究选题首先应该具有个人实践意义。是否具有理论价值、普遍的实践意义只是被教师作为副产品来对待的。因此，选题的自我价值是教师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

    认可选题价值的自我性，教师研究将不再是一种异己的力量。“教师研究不应搞空洞的理论研究，而应聚焦于课堂教学”[7]。自我价值导向的教学研究是教师在“自留地上耕种自己的田”，教学研究与日常教学水乳交融，成为教师的分内事，成为教师专业发展、教学实践改善的重要支柱。教师研究的课题是教师自己身边的问题，是教师本人内心里想解决的问题，作为研究者的教师因而具有了解决该问题的内在驱动力，产生了教学研究的热情，教学性研究与研究性教学成为教师新的生活方式。

    （二）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创新

    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创新是指一线教师从个人纵向比较的意义上来评判、确认选题的创新性。个人视角的创新不是通过与他人比较，而是通过自我比较做出评判，即把遇到的问题与自己以往解决问题的经历、经验和知识相比较，如果这一问题从来没有遇到过或者遇到过却未曾圆满解决，并且教师对其进行了持续跟踪与研究设计，使它转化为自己的研究课题，那么这一课题就具有创新性。从现实考虑，教师研究的大量创新性课题不是“前人未曾解决或尚未完全解决的问题”，而是教师本人“未曾研究的问题或者未曾完全解决的问题”，即具有自我创新性的课题。

    既然教师研究是行动研究或实践研究，旨在解决教师个人的教育实际问题，而不是通过解决具有普遍意义的教育基本问题来为教育学科贡献新的理论知识，因而它不需要教育理论发展意义上的选题前沿性，不必要求教师的选题是基于文献查阅、文献综述的新问题。研究性质不同，教育研究选题的创新性就应该有不同角度的理解：教育理论研究强调选题的同行间的外在比较，而教师研究突出选题的个人内在比较。况且，对于教师而言，基于个人内在比较的选题才有重大的个人意义。因此，选题的自我创新也是教师研究的必然要求。

    认可选题的自我创新会使教师研究的选题是否具有创新性的问题迎刃而解，教师研究选题的创新性会得到普遍认同，教师研究会获得应有的尊重。现实生活中，一些人轻视中小学教师的研究，甚至将其排除在教育研究之外，原因之一是混淆了专业研究与教师研究的性质差异，从学科发展的视角用专业研究的创新性标准来评判教师研究的选题。当从个人视角来透视教师研究选题的创新性时，教师在日常教育教学实践中遇到的每个新问题及运用寻常经验无法圆满解决的每个旧问题，只要被他们跟踪关注、预谋解决[8]，就可以视其为具有创新性的课题。以自我创新为起点是教师研究的必然要求。

    三、自我价值与自我创新：教育研究选题原则的新内涵

    （一）教育研究选题的价值原则新解

    基于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价值，教育研究选题的价值原则有了新的含义。无论是一线教师还是教育专业研究者，选题时可根据教育实践的需要，选择实践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进行研究。可同样是研究教育实践问题，专业研究者研究的往往是他人的教育实践问题，而一线教师常常是研究自己的教育实践问题。当确认教师不宜研究教育理论问题和其他人的教育实践问题时，教育研究选题的价值原则对一线教师而言增添了自我价值的内涵，即改善自己的教育实践，促进自身的专业成长。因此，教育研究选题的价值除了理论价值、实践价值，还应该包括自我价值，教师研究强调选题的自我价值。

    （二）教育研究选题的创新性原则新解

    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创新使教育研究选题的创新性原则有了新内涵。可以这样表述教育研究选题的创新性原则：既指选题应该是前人未曾解决或尚未完全解决的问题，通过研究应有所创新;也指选题虽然是前人已经完全解决的问题，但对于研究者而言，却是未曾解决或尚未完全解决的问题，通过研究有新收获。前者是外在比较意义上的创新，后者是内在比较意义上的创新——自我创新，教师研究强调选题的自我创新。站在教育学科发展的角度，突出教育研究的理论价值，对选题创新的理解强调前者，而基于教育实践发展、教师专业发展的现实需要，对一线教师的选题强调后者，不以前者为标准刁难、误导教师研究，而以后者为原则鼓励、支持教师研究。拓展后的教育研究选题的创新性原则与布鲁纳对发现法的阐释异曲同工：“发现不只限于寻求人类尚未知晓的事物的行为，确切地说，它包括用自己的头脑亲自获得知识的一切形式。”[9]

    四、自我价值与自我创新：教师研究的课题论证标准

    （一）以选题的自我价值为本进行课题价值论证

    既然强调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价值，那么中小学教师选择课题时要“利己”地考虑课题的意义。对于课题的自我价值论证，教师可通过思考、回答如下问题来确认研究的意义：“我研究的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这一问题的解决对于我有什么现实意义？”“我是不是发自内心地想解决它？”即使是申报上级部门的课题，也要将选题的自我价值作为重点，在思考与撰写课题研究的实践意义时，着重撰写课题研究对教师本人的实践意义，即自我实践价值。当然，如果教师通过校内（外）的合作研究解决的是校内（或校际间）普遍存在的教育教学实践问题，那么这一研究的实践价值既具个人性又具普遍性。对于课题研究的理论价值以及普遍性的实践意义，可据实填写，有则写之，无则不必“为赋新词强说愁”。另外，上级部门的课题评审也应该从教师的自我价值角度来评判教师研究的选题价值，以课题价值论证的新导向来引领教师研究。

    （二）以自我创新为本进行文献综述的评价与撰写

    首先，从教师研究效率与效益的角度来看，对于遇到的教育教学难题，鼓励教师通过向同行请教、查阅资料等途径获得一些文献的支持。畢竟在借鉴的意义上查阅文献是寻求帮助、获得有益的研究思路及方法或技术手段的重要途径之一，他人的相关研究可作为评判预设的研究思路、方法或技术手段是否适合的重要参考，他人克服研究障碍、避免失败的经验教训同样会为自己的选题及研究设计提供有效的帮助。而且，如果一线教师想在前期课题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凝练课题，通过后续深化研究凸显课题研究的外部效益、实现课题研究的理论价值，那么查阅文献还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在上级部门要求的规范化课题申报工作中更是如此。

    其次，基于教师研究选题的自我创新，评审教师研究的课题时可淡化对文献综述的评价，甚至不要求一线教师在课题申请书中撰写国内外研究现状及发展趋势。其实，除了少数受过严格学科规训的教师，多数教师既不想也不善于查阅文献、撰写文献综述，他们很难对自己的选题是否具有外部比较意义上的创新性做出判断。况且，选题的自我创新使教师本人成为课题创新性的评判标准，教师研究没有必要通过文献查阅与撰写文献综述来突出选题的创新性。如果需要教师说明选题的创新性，可要求教师在课题申请书的相应部分中，从自身角度来撰写遇到的问题与自身已有经验的矛盾性，通过呈现问题是未曾遇到过的，或者解决问题过程的反复曲折与解决问题结果的无效或低效来强调选题的自我创新性。

    注释：

    ①教育研究选题的原则包括价值原则、创新性原则与可行性原则等。本文仅讨论价值原则、创新性原则，并在这一意义上使用选题原则这一概念。

    参考文献：

    [1]丁道勇.教师研究的是与非[J].教育发展研究，2014（22）：25-32.

    [2][5][6]郑金洲.教师研究的性质[J].上海教育科研，2010（10）：4-7.

    [3]郑金洲，陶保平，孔企平.学校教育研究方法[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55.

    [4]陶保平.学前教育科研方法[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17.

    [7]高芳祎.教师眼中的“教师研究”——一项基于文化——个人视角的考察[J].教育理论与实践，2014（1）：38-42.

    [8]刘良华.校本教学研究的几个问题[J].教育发展研究，2003（10）：22-25.

    [9]冯忠良，吴新春，姚梅林等.教育心理学[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35

    （责任编辑：申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