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者网络理论及其对成人教育研究的启示

    王明慧

    （华东师范大学 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上海 200062）

    【摘要】随着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影响越来越大，其在教育领域中的应用也逐渐增多，文章就基于对该理论关键概念的理解，来探究它对成人教育研究的启示。

    【关键词】行动者网络理论；基本概念；成人教育研究；启示

    【中图分类号】G7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关于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以下简称ANT）的研究和争论就从未间断过，主要集中在社会学、技术学、女权主义、文化地理、组织和管理学、环境计划以及卫生保健领域。ANT还通过影响研究被介绍到教育领域中来，为教育过程和教育实践提供了重要的视角和问题。[1]本文基于ANT的基本概念，探究了它对成人教育领域的启示意义。

    一、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基本概念

    行动者网络理论所要探究的是所有的东西——自然、社会、技术，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它们的综合——这些东西是如何以网络的形式聚集到一起，如何相互联结并强化力量，以及如何保持、减弱并发生变异的。它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它将组织、装置、设备都看成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结果。这些因素是异质的，它们具有不确定性和充满争论的特征。[2]它的代表性人物包括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约翰?劳（John Law）以及迈克尔?卡龙（Michael Callon）。在ANT的研究方法中，没有哪一种是优与其他的，也就是说，我们以人类、社会、主体性、思想、当今社会结构以及其他共处于教育分析中的分类这些角度为假设背景来进行分析，这都是有偏差的，在ANT的视野中，所有的这些都只是特定集合所产生的效应。ANT所要探究的正是这些效应是如何通过网络化的过程而显现出来的，而这个网络化的过程旨在把人和非人的元素结合起来并进行转译或者转变，使得它们能够联合起来行动。

    在行动者网络理论中，最主要的概念有行动者、物质性、对等性、转译、网络和网络效应。

    1．行动者

    ANT提倡的是对等性，即把人类和非人类的各种物质都包含在研究范畴之内，因此这些人类和非人类的物质都可以看做是行动者。在传统的ANT语言体系中，主动运转的集合被称为“行动者”，而被动运转的则被称为“行为体”。换句话说，如拉图尔所言，当行为体转变成为网络中行动的一部分时，它就在网络中具有特殊意图、寓意，甚至是直觉和主观性出现时才有所行动。也就是说，当成功实现转变后，处于发展之中的集合就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扮演一个特殊的角色，并传递知识；这时，它就扮演了一个行动者的角色。[3]非人类因素没有表达自己观点的能力，因此需要借助代理人，通过有资格的代理人来实现和人类的平等对话。

    2．物质性和对等性

    物质性也是ANT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我们可能是这样理解物质的：物质是一个特定集合形成并和其他特定集合发生联系的构成形式。根据这个定义，我们可以探讨社会集合的物质性以及物质的物质性。显然，物质不是一个集合的必要组成部分，但却是分散性的效应。物质具有自己生命和力量，是知识和网络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4]

    对等性就是对待人类和非人类的因素一视同仁。ANT把人类和非人类都视为网络关系中的影响因素，包括不同种类的物质和非物质的东西和行动，批判在研究过程中把研究置于研究者掌控之下的人类中心视角。它所提倡的是一种反身性关系，即人类和非人类因素并没有优劣之分，它们通过网络中的相互作用共同发挥效应。由于非人类的因素没有表达自己观点的能力，因此需要借助代理人，通过有资格的代理人来实现和人类的平等对话。在倡导对等性的同时，ANT认为也不能忽视事物之间的异质性，因为这些异质性提供了不同的视角和切入点，正是不一致才引导人们去思考，从而产生新的思维点。

    3．转译

    网络中的行动者要想在共同的网络中联合发挥作用，就必须要借助转译的力量，转译就是在连接点上发生改变的重要力量。一个行动者不仅要使其周围的要素依赖着自己构建成一个网络，并且也要把他们的兴趣转译进自己的网络当中来，发展网络以解决特定问题的过程，网络中的所有物质的和非物质的、生物的和非生物的因素等异质性因素的稳定性和长期性决定了其网络的成功与否。[5]因为强调转译，从早期的研究阶段开始，ANT就一直被描述为一门关于转译的社会学。“转译”一词最早由拉图尔所使用，意在描述当集合形成并联结之后，在形成联结的过程中事物互相改变时所发生的状态；而在每一个这样的转译中，集合之间都会发生相互作用。因为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发展的，没有哪一个集合会一直强大或者一直弱小，只有通过寻求和其他集合之间的联合和聚集，才能强壮和巩固自己的力量。而且通过转译之后，网络内所有事物的行动就能受到协调和调配，从而更好地发展。也就是说，通过转译，不同兴趣或者不同愿望的事物和行动者就处在了同一平台上，转译为他们提供了共同发挥作用的条件和前提，使他们能够通过这种连接将作用最大化地发挥出来。转译并不是一成不变或者直线式的，因为当集合聚集在一起时，它们要做什么这是无从预料的。它们运用说服、强迫、机械性逻辑、诱惑、抵制、伪装以及各种花招来协调着彼此的联结点；这些联结点有不同的形式，有些是可伸缩的，有些是很薄弱的，还有一些是比其他更加坚不可摧的。转译可能是顺利地逐渐发生，也可能被延误。

    4．网络和网络效应

    在ANT研究者看来，网络并非是简单的联结，而是物质的集合，这些物质通过转变过程而聚集并联结在一起，形成网络。[6]如何才能发展成网络呢？一般来说都需要历经问题化（problematization）、介入（interessement）、招募（enrolment）和动员（mobilization）等阶段。[7]在网络化的过程中，一些东西试图把自己锻造成一个强制性的准则，以此来形成自己的网络。通过不同集合而发生的转变就以某种方式被吸收进这个框架中来，在融入网络的过程中，他们彼此协商的那个点就被Callon称作是“利害关系化”。这些在选择过程中起作用的功能不仅决定了能被包容进来的集合，更重要的是，它们还决定了哪些集合不能被容纳进来。这些能够被容纳进来的集合就在网络关联中经历了利害关系化，这种关联是一个过程，通过这个过程，这些集合重新定位了自己的同一性和行为，并以一种特殊的方向迅速发生转变。当网络的承受力足够强大时，这些转变就通过动员过程来扩张它们的范围。在一个网络关系中，通过转译过程进入的各个点通过发挥自己原有的特长来维持网络的稳定性，同时它们也从其他网络中不断拉拢同盟者进来，随着同盟者越来越多，网络就会产生新的力量，并且能够得到更新和循环，从而增强整个网络的力量。

    ANT研究中关于世界的一个最重要的视角就是：所有的物体、人类、知识、位置，都是相关联的效应。我们可能习惯于把物体的象征意义单一化，比如杯子，它有着特殊的功用，如盛装热咖啡，但这样一来就错过了把杯子作为一个物体而在空间和时间上发生物质聚集的机会。也就是说，一个物体在不同的网络体系中可能充当着不同的角色，通过不同的网络产生不同的网络效应。产生坚不可摧的移动和强制轨道点的网络效应在限制行动的力量关系中是重要的动力。要理解和应用网络效应，至少需要把握以下几个概念：不变的运动体（Immutable mobile）、强制轨道 点 （Obligatory passage point, OPP） 以 及 规 模（scale）。不变的运动体是行动者网络理论所重构的非人类概念，它只有在特定的关系网中才可呈现。换言之，网络效应首先将会使事物在其历史、文化、行为关系网中被识别。其中有些“不变的运动体”常常会去规约并引起其他行动者的变化，这样的“不变的运动体”就叫做“强制轨道点”。至于规模，一般意义上规模越大网络效应就会越大，然而依行动者网络理论来看，规模并不指涉不同层面或区域，它取消了宏观与微观之别，只聚焦瞬间的行动，追踪行动者在多层面之间的循环。[8]

    

    二、ANT对成人教育研究的启示

    1．在平等的前提下包容差异性

    ANT提倡对等性，但是要想实现对话，共同发挥作用，首先要通过转译使得对话双方处于同一网络体系中、同一平台上。对于成人教育的研究者来说，对话平台是进行研究和交流的条件，也是不断深化和扩展研究的前提。对等性还意味着研究领域的平等，在研究过程中，没有那些研究和哪个领域是优于其他领域的，也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他们都是研究领域的有机组成部分，不可分割。而且它们之间是互相联系着的，没有明确的界限可言，也不可能单独划分出一个单元来。

    同时，ANT还强调差异性的必要性。这些教育政策领域中的不同和剑拔弩张的矛盾产生了动态的机会、交叉和未知的空间。为了协调这些不同的本体论形式，将会带来不受欢迎的封闭，即使只是有这种可能。最具生命力的方式就是承认这种差异性，并对它们之间的矛盾持开放心态。[9]其实稳定性有时候并非是通过一致性来实现的，而恰恰是需要一种不一致性甚至是冲突，因为出现不一致性说明具备较为持久的生命力，才能更好地发展和成长。而且，在这些不一致性的背后往往隐含着发现新观点和新思维的可能性，隐含着新的切入点，研究者只有以开放的心态开接受这些不一致性，才能深化自己的研究，从不同的思维和角度来审视和完善自己的研究。拉图尔就认为：“正是因为这些珍贵的不确定性的来源，我们才能期待在行动者网络理论中再次出现新奇。”[10]

    2．扩展研究视野 、丰富分析环境

    由于把所有的人类和非人类物质都纳入到研究范围之内，研究者们才有了扩展研究视野和丰富分析环境的机会。在成人教育领域中，研究者们运用ANT方法可以关注到以前被忽视的细小环节，以及那些被边缘化的、看似不起眼的事物，通过这些不同视角的观察和研究，就可提供新的研究可能性，关注到成人教育领域中那些有可能在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尚未被重视的物质，通过扩大自己的关注领域和视野，就可以为成人教育的发展注入长久生命力和活力。ANT强调避免通过假设来提供任何对事物的单一描述，过于单一的前提和假设将会窄化研究的可能性和结论的多样性。

    同时，ANT尤其忌讳的是遵循刻板印象和固化思维模式。一个物体在不同的网络中起着不同的作用，但是研究者们常犯的错误就是只关注他们在某一网络体系中的单一作用，并把这种作用常态化，以至于忽视了它的多样性，这也是在教育研究中必须要规避的一个问题。另外，在教育批判领域中，也会出现不假思索，一味遵照传统批判模式的做法，这也是不可取的。ANT提倡的是用自己的思维进行批判，坚决摒弃人云亦云的状态，禁止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视角来审视和批判。

    3．抛弃机械主义，转而关注人的发展

    在教育领域中，过于关注教科书和教学工具则会陷入形式主义和电脑自闭症的危险中。我们的教育关注的是人的发展，教科书和教学工具只是辅助作用，尤其是在成人教育领域中，通用的教科书几乎是不存在的，因为成人的学习需求是依据他们自身的发展需要而决定的，而且他们的学习需求往往更具现实性和即时性，这个特点就决定了不可能存在万能的教科书。而且在教育领域中，无论任何时候，关注的重心是人而非教学工具，过分注重教学工具必然会导致忽视人的发展和人的需求，最终陷入机械主义的误区，这是ANT所极力摒弃的，也是教育领域中研究者和教学者都必须要多加防范的。

    4．俯视的视角

    劳（2004a,2004b）所提倡 的是“俯视”的视角，即聚焦具体的物质细节。对研究者而言，“个体和环境之间并没有区别。没有自然的、预先设定的界线，有的只是模糊。每个事物都和另外的事物保持着联系，没有界线可言”。事物之间的联系被定义为“不确定、偶然的、需要探索的、没有预先设定逻辑的”。[11]所以要想丰富研究，尽可能多地把握事物的可能性，就必须关注物质的细节。与俯视相对应的是仰视，仰视就是试图从整体上获得感知，它偏向抽象性，用同样的分析词汇来对待自然和社会集合，用均匀和控制来研究，因为它追求的是一致性。而俯视的方法鼓励异质性和开放性，它认为复杂性不能被作为模型，它明确代表了一个整体，在这个整体中，每个和复杂性相关的轮廓都不会被抹杀。教育研究者们运用俯视的方法来收集信息，对这些信息进行“积累”、标记、编码和分析，最终形成网络。

    5．提倡深入现实世界，以行动为导向进行研究

    根据ANT的看法，科学知识在本质上是一种实践过程，对科学知识的产生和发展问题的研究必须以科学知识生产者的当下活动为出发点，也就是说，行动导向是ANT的基本研究策略，它标志着科学知识社会学内部的一个新的研究进路的出现：转向科学实践研究。[12]

    总体说来，ANT不是作为一个单独的研究领域或者理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我们早先看待ANT的时候不是把它看成是“它”，而是看作一朵云——通过它所参与的、涉及的、考虑的事情而显现出来，同时也通过语言和同一性/身份来发言。[13]ANT为我们提供了研究的视角，通过这个视角，帮助我们发现教育领域中相对客观和多样化的研究方法，也为我们更好地认识成人教育领域提供了广阔的视野。

    参考文献:

    [1][3][4][6][9][10][11][13]Tara Fenwick, Richard Edwards and Peter Sawchuk. Emerging Approaches to Educational Research: Tracing the Sociomaterial[M].Oxon: Routledge, 2011.

    [2]布鲁诺?拉图尔.科学在行动[M].刘文旋,郑开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

    [5]李洪杰.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理论研究[D].哈尔滨:黑龙江大学,2011.

    [7][8]左 璜,黄甫全.行动者网络理论：教育研究的新视界[J].教育发展研究,2012(4).

    [12]郭明哲.行动者网络理论(ANT)：布鲁诺?拉图尔科学哲学研究[D]. 上海:复旦大学,2008.

    Actor-network Theory And the Inspiration for Adult Education Research

    WANG Ming-hui

    （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Abstract: With the deeper effect of actor-network theory, its application in education is more and more. Based on the understanding of key concepts, this paper aims at studying the inspiration for adult education research.

    Key words: Actor-network theory; basic concepts; adult education research; inspiration

    【收稿日期】2014－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