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理想献身的航海家

吴长荣
贝汉廷,浙江镇海县人,1926年4月23日出生,1949年6月毕业于上海吴淞商船学校航海系,先后在海鹰轮船公司、华南海运局、上海海运局、中捷海运公司、广州远洋运输公司、上海航道局、上海远洋运输公司等航运企业工作。1979年和1981年两次荣获“上海市劳动模范”称号,1979年 9月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劳动模范”称号,1980年8月荣立二等功一次,1982年当选为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85年3月,贝汉廷率队赴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接收新船“香河”轮,4月23日返航经西班牙拉科罗尼亚港附近海面时,因心脏病突发,经抢救无效,不幸逝世,终年59岁。西班牙法医对贝汉廷遗体进行解剖,死因结论是:“疲劳过度,心力衰竭。”
投身大海 立志报国
“要把我最大的力量贡献给祖国的航海事业。”在三十多年的航海生涯中,贝汉廷始终践行自己年轻时立下的誓言。
1949年6月,在迎接上海解放的欢歌声中,贝汉廷结束了在上海吴淞商船专科学校航海系为期三年的学习。新中国百废待兴,毕业后的贝汉廷北上辽宁,在营口港登上了一艘200吨级的木壳机帆船“安海5号”,开始了自己的航海人生。随着祖国海运业的恢复和发展,在以后的几年中,贝汉廷服从组织安排,先后在华南海运局和上海海运局船舶从事沿海运输,从一名实习生成长为船舶大副。
上世纪50年代,为了打破帝国主义的经济封锁,我国与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友好国家合作,相继组建了中波轮船公司和中捷海运公司。1958年,贝汉廷被派往中捷海运公司船舶任大副,从此踏上了远洋航运的万里征程。1961年,新中国第一家远洋运输企业——中国远洋运输公司(简称中远)广州分公司(简称广远)成立,贝汉廷又很快被调到该公司工作。1962年,贝汉廷被任命为船长,成为解放后我国自己培养的第一代远洋海员和远洋船长。1964年,贝船长指挥“友谊”轮抵达阿尔巴尼亚都拉斯港,正在那里访问的周恩来总理亲切接见了全体船员,并同船员交流,合影留念。周总理对远洋海员的关怀更加坚定了贝船长献身远洋运输事业的决心。他当着周总理的面表示,“一辈子不离开船,不离开海洋!”同年,“和平”轮首航非洲,在达累斯萨拉姆,坦噶尼喀总统、副总统和桑给巴尔总统(当时坦桑尼亚分为坦噶尼喀和桑给巴尔两个国家)一起登上这艘来自远方的中国船。三位领袖人物和中国船长贝汉廷在甲板上的合影,成为当地一段佳话。1965年,中远从法国购入万吨级远洋货轮“九江”轮,贝汉廷又担任了“九江”轮船长。
正当中国远洋事业成功起步进入成长期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爆发。1970年,贝汉廷船长因莫须有的“罪名”被调离远洋战线,来到上海航道局,在一艘挖泥船“航峰一号”上任三副。无情的打击并没摧毁贝汉廷船长为远洋事业奋斗的意志和决心。1974年,周恩来总理主持中央工作,落实党的政策,贝汉廷终于重返远洋,来到中远上海分公司(后更名为上海远洋运输公司)。此时,正是中央提出要大力发展我国自己的远洋船队,“用三五年时间,改变靠租船运输的面貌”,上远进入大发展时期。贝汉廷船长精神振奋,信心百倍。他不禁欢呼:“这下我要大干特干了!”在随后的11年时间里,贝汉廷船长为了发展远洋事业,为了祖国四个现代化建设,忘我工作。接新船,开辟新航线,承运成套设备和重要物质,哪里需要他,就奔赴哪里;首航美国,海上营救,培养祖国航海事业人才,他一次次圆满完成党和国家赋予的光荣使命。
为国争光 享誉中外
“人有人的风度,船有船的风度,国有国的风度。”贝汉廷船长的这句名言,现在听来,正是他的人生写照。
1979年3月,作为中美恢复海运通航的友谊使者,“柳林海”轮从上海起航首航美国西雅图港,贝汉廷受命担任船长,指挥“柳林海”轮完成首航任务。行前,他为这次特殊航行做了精心而充分的准备;航行中,他抽出时间亲自对船员进行外交礼仪接待方面的培训。为了体现中国海员应有的职业高水准,他指挥“柳林海”轮在预定时间按时抵达西雅图港。整个西雅图为新中国第一艘商船的到达而欢腾,每天来“柳林海”轮参观交流的人络绎不绝,“中国”、“柳林海”和“贝汉廷”成为当地媒体最热门的名词。“柳林海”轮停靠西雅图港期间,贝汉廷船长承担了大量的外事活动,拜访了港口和当地许多政府部门的重要官员,接待了一批又一批来访者。他还通过电视同美国观众见面,表达了中国人民对美国人民的友好情谊。他一边做好外事工作,一边有效地组织运输生产,通过卓有成效的洽谈和交涉,促使装卸公司积极配合“柳林海”轮顺利实现装卸计划。在我国代表团领导的关心和支持下,在全体船员的齐心努力下,贝船长指挥“柳林海”轮圆满完成了首航美国的任务。
1978年4月,天津化纤厂从西德进口的成套设备急需从汉堡港运回天津。贝汉廷船长所在的“汉川”轮接到指令前往装运。然而,要一船一次装回这套设备非常困难。因为,总共44个大件,有近5 000立方米,其中最高4.3米,最长37.8米,外形不规则,装卸运输中不能碰、不能压。古板的德国人根本不相信“汉川”轮能一次装回这批货。为了满足祖国建设的需要,为了装下全部货物并安全运回国,贝船长组织驾驶员们认真分析本船的技术状况,研究返航沿途气象条件,前往码头堆场实地测量核对每一件货的实际尺寸,并用硬纸板按比例制成货物模型,反复在船图上模拟装载,精心制订配载图和装货计划,使每件货物在舱内或甲板上都找到最佳装载位置。当全部成套设备被奇迹般装上“汉川”轮时,汉堡港轰动了,港口当局、装卸公司、港内停靠的其他船舶船员,都前来实地考证。装卸公司拍下了装货全过程照片存档;电视台三次登轮采访。德国人赞叹:“杂货船货物装到这种水平在汉堡港还是第一次。”6月份,“汉川”轮将货物安全顺利运抵天津港时,中远总公司召开了大型现场会,对贝船长和“汉川”轮“为国争光、为四化建设作贡献”的先进事迹进行了表彰。1981年4月,贝船长再次指挥“汉川”轮在荷兰鹿特丹港,成功将6 000多立方米、34大件成套设备有条不紊地装载在舱盖板上,又一次震惊了西欧。西德记者专程赶来拍摄纪录片,“Captain Bei”(贝船长)的大名传遍欧洲航运界。
1978年12月12日,塞浦路斯籍货轮“艾琳娜斯霍浦”号在地中海遇难,途经此海域的“汉川”轮在贝汉廷船长的指挥下,顶着狂风暴雨,成功将难船上的16名船员和1名家属全部救起。为了来往船舶的航行安全,贝船长又将“汉川”轮当作航标,打开所有照明,守在难船边一个通宵,先后用无线电话警告了6艘船舶及时避让难船。贝汉廷船长及“汉川”轮船员这种崇高的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和高尚的职业道德,不仅令获救船员感恩不尽,更获得了国际友人的高度赞誉,欧洲许多国家的报纸对此作了报道。
鞠躬尽瘁 英名永存
在中国,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知道“贝汉廷”这个名字,是通过作家柯岩发表在《人民文学》1979年第十期上的报告文学《船长》。许许多多读者给作家柯岩写信,表达内心的感受:“读着你写的《船长》,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和愉快。贝汉廷,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我们的祖国,多么需要这样懂行的专家啊!”
“我们有五千年古老文化的中华民族,希望在哪里?看,就在贝汉廷这样的老一辈那里,在千千万万有志于成为贝汉廷的青年那里!”
可是,又有谁能够想到,巨大的不幸却在几年后的一天发生了。
1985年3月,尚在重病中的贝汉廷船长,带着医生开足的7种药和一份译成英文的病症说明,登上了西行的班机,受命赴西德去完成接新造集装箱船“香河”轮的任务。行前有朋友劝他,向公司说明病情换人去。可贝船长没有接受劝告,他心里想的是,任务几个月前就定了,出国护照早就办好了,临时换人不仅手续麻烦,还会延误接船时间。再说,集装箱运输是一项新的工作,要摸索经验,收集资料,公司需要自己。贝船长就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把祖国的需要、远洋事业的需要放在第一位。
抵达西德后,贝船长立即投入到紧张繁忙的接船工作中,早已把自己的病情抛在了脑后。验收船舶设备,收集整理资料,参与新船试航,组织船员参加接船仪式,举行盛大答谢酒会,整整1个多月,贝船长带领船员们出色地完成了接船任务。4月9日,“香河”轮驶出了船厂,然而,贝船长并没因接船结束而获得更多的休息,他继续为新船首航能装运更多的货物忘我地工作着。从西德汉堡港到挪威奥斯陆,再到英国伦敦、比利时安特卫普,贝船长指挥“香河”轮穿梭于西欧各港;航行、进出港、揽货、装货,贝船长时常在驾驶台一站十几个小时。集装箱船紧张的工作节奏,健康的人都会感到疲劳,何况是患有风湿性心脏病的贝船长。他双腿肿胀,四肢无力,胸闷,咳喘,为了“香河”轮满载货物顺利返航,贝船长始终坚守在工作岗位上。这一切,船员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关心船长的身体健康成为船舶政委和船员们的重要工作。
4月20日,“香河”轮在安特卫普港装妥最后一只集装箱后开始返航。两天后,船舶驶入比斯开湾,海面开阔,贝船长说:“现在进入正常航行,我要休息一下。”这次他一睡就是11个小时。23日起床后,他又上了驾驶台,同政委商量当天的工作。政委见他眼皮下垂,脚步移动艰难,就建议原定下午召开的会议延期。贝船长说:“已经通知的会议不要变。我多休息一会儿,你主持,我讲话。”下午3点半,会议在船长房间如期进行,贝船长对下一步船舶的工作和注意事项一一作出安排。5点钟会议结束,贝船长吃力地对政委说:“我吃不下饭,不想吃了……我讲不动了……”话没说完,贝船长就靠着沙发倒下了。船医闻讯赶来,为船长做人工呼吸;直升机来了,将船长救往西班牙的医院……可是,无论人们怎么努力,也没能挽回贝汉廷船长的生命。
噩耗传来,无数人为之痛惜。交通部政治部在《关于学习贝汉廷同志先进事迹的决定》中称:“贝汉廷同志是一位优秀共产党员,出色的航海家,我国航海界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远洋船员的一面旗帜。他的过早去世,是我国交通运输事业的一大损失。”
作家柯岩在得知贝船长去世的消息时悲痛万分,她在一篇怀念文章中写到:“贝汉廷同志将永远活着,活在那汹涌澎湃、永远神奇美丽的大海里;也活在无边无际、比大海还要清澈、还要壮阔的人民群众中。”
贝汉廷与大海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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