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通用学习设计理念：学习障碍APP的研究与实践
李欢 林佳英
摘要：学习障碍在特殊学生中十分常见，目前虽无治愈方法，却可通过辅助技术在教学中的运用降低其影响。具有辅助技术功能的教育APP为学习障碍学生提供了多样化的参与、表征和表达方式，这正好与通用学习设计的理念相契合，有助于他们在融合班级中获得平等的受教育机会。这些学习障碍相关APP可划分为文字转语音、语音识别、单词预测、文字处理、计划与组织、数学运算等6种类型。一方面，作为能力补偿工具和学习支持工具，学习障碍相关APP能够在阅读、写作和数学学习中为学习障碍学生提供多元化、可参与的学习环境;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新型的教学工具，学习障碍相关APP也可能给学习障碍学生带来诸如注意力分散、学习情绪消极等负面影响。因此，其作用机制和在教学中的有效性仍有待明确。未来我国在学习障碍相关APP的研究与实践方面还需做到：推进通用学习设计理念在学习障碍学生教育中的应用与实践，为其学习提供适宜的环境和支持;完善特殊教育辅助技术相关法律和政策，确保各类特殊学生能够获得更专业的支持;加强学习障碍相关APP的开发与研究，使其能够更有效地应用于现实教学情景;建立教育APP的评价体系和支持系统，提升学习障碍相关APP的应用效果。
关键词：特殊教育;通用学习设计;学习障碍;APP;辅助技术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 文章编号：1009-5195（2020）01-0102-11? doi10.3969/j.issn.1009-5195.2020.01.012
作者简介：李欢，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西南大学西南民族教育与心理研究中心（重庆 400715）;林佳英，硕士研究生，西南大学教育学部（重庆 400715）。
一、问题的提出
学习障碍是由于个体在理解和运用语言（口语或书面语）时的一种或多种基本心理过程存在障碍，导致其在听、说、读、写或数学计算方面有明显困难，常见的学习障碍包括阅读障碍（Dyslexia）、数学学习障碍（Mathematics Learning Disability）和書写障碍（Dysgraphia）（Cortiella et al.，2014）。学习障碍是特殊学生群体中最为常见的障碍类型，根据各个国家和地区的教育统计数据，美国高等教育阶段的特殊学生中约有31%存在学习障碍，加拿大约为36%，而我国台湾地区则为26.6%（Raue et al.，2011;Holmes et al.，2012;特殊教育通报网，2018）。存在学习障碍的大学生常面临成绩低下、毕业率较低等问题，其学业自我效能感也受到一定影响（Budd et al.，2016）。学习障碍作为一种终身障碍，目前尚无治愈的方法，但是通过干预和训练可将其影响降到最低（International Dyslexia Association，2014）。目前已有多个国家通过立法为学习障碍学生提供必要的支持，保障其平等的受教育权利。在特殊教育中运用辅助技术（Assistive Technology）是帮助学生降低学习障碍影响的有效策略之一，教师可以通过辅助技术来帮助学生发挥潜能，弥补由于其学习障碍导致的学习能力缺陷（Morin，2015;Lynch，2018）。
随着无线网络的普及和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移动终端设备已成为教学中最常用的辅助技术之一（Qahmash，2018）。有调查显示，九成以上的教师选择使用以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为主的移动终端设备开展教学（潘雨柔，2018）。教育APP作为一种运行于移动终端的新型学习资源，已逐渐成为促进师生教学交互、提高学生学习能力的重要载体（赵梅等，2018）。研究表明，教育APP能够有效支持各类特殊学生的学习（Douglas et al.，2009;Qahmash，2018）。当前，国际学习障碍领域已开发出多种有效的教育APP，它们为学习障碍学生的学习提供了多样化的参与方式、表征方式以及行为和表达方式（Smith et al.，2010），这不仅能帮助他们在融合班级里获得更加平等的受教育机会，提高其学业深造的可能性（Marrero et al.，2008），也能促进普通学生的学习，提升其在阅读、书写和数学方面的表现（胡月等，2015;刘丹等，2016）。本研究通过深入探析学习障碍相关APP的开发理念，梳理和归纳其类型及实践情况，以期为学习障碍相关APP在教育教学中的应用提供实质性参考，并为我国特殊教育辅助技术的发展提供借鉴。
二、学习障碍相关APP的开发理念
通用学习设计（Universal Design for Learning，UDL）是一种科学有效的教育实践指导框架，其关键前提是学生的多样性，强调通过提升在教学方法、教学目标、教学材料和教学评估等方面的灵活性来满足各类学生的需求（Cook et al.，2018）。UDL框架由三大原则组成，即提供多元化的参与方式、表征方式以及行为和表达方式，分别关注学生 “为何学”“学什么”以及“如何学”。已有大量研究表明，UDL与特殊教育辅助技术的整合，能够为学生创造更多样、灵活的课堂（CAST，2018a）。一方面，辅助技术使UDL理念的推行成为可能，这要求学习障碍相关APP在开发之初就应考虑到不同学生的需要，从而为包括各类特殊学生在内的所有学生提供有效的支持和引导;另一方面，UDL又使学习障碍相关APP能够更好地为各类特殊学生提供支持，二者在满足学生学习需要的过程中实现深度融合（陈舒等，2016）。以下从UDL三大原则出发，探讨UDL理念在各类学习障碍相关APP功能设计中的体现。
1.提供多元化的参与方式
学生的学习受到其学习动机和参与水平的影响（CAST，2018b），而在学习参与的激发和学习动机的保持上应当采取差异化的方式和手段（颜廷睿等，2014）。因此在教学中，有必要为学生提供多种激发学习兴趣的方式，给予其自我调节的机会，进而促进学生的主动参与。学习障碍相关APP能够通过以下几种途径丰富学生参与学习的方式：一是提供多种提高学习兴趣的方式。诸如使学生在获得支持时拥有自主选择的机会，从而产生学习的动力（霍尔·特蕾西，2019）。相比纸质书籍，学习障碍相关APP以图像、声音和动画等多种形式呈现内容，并提供多种功能和学习模式的选择（Hall et al.，2012）。二是提供多种维持学习动力与增强学习毅力的方式。学习是一项需要持续专注和努力的活动，给予适当的挑战机会能够促使学生保持最佳学习状态（CAST，2018c）。APP内的学习模式调节功能为学生的持续参与提供了选择，如以游戏为载体的学习障碍APP可以根据学生的能力调节学习难度和速度，使得学习任务具有一定的挑战性，从而有效保证学习的持续性（Schreffler et al.，2019）。三是提供多样化的自我调节方式。仅通过对外部环境的设计来促进学生的参与动机是不够的，发展个体内部调节情绪和动机的能力也同样重要（Meyer et al.，2014）。对相当一部分学生而言，学习进度反馈是保持其学习积极性的有效方法之一。部分数学类学习障碍相关APP通过分数（或正误）统计、学习进度展示等反馈方式，帮助学生及时把握学习过程中的进步情况。这些APP在给予反馈的同时，也为学生提供了技能评估的示范，使其能够逐渐学会自我评估与反思。
2.提供多元化的表征方式
学生感知和理解信息的方式不尽相同。一方面，个体感知信息的方式有多种，如视觉、听觉、触觉和嗅觉等等，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独特的学习通道（CAST，2018d）。另一方面，个体在获取信息的速度上也存在差异，如阅读障碍学生在视觉空间能力上的不足会影响其对汉字部件表征信息的感知，而掌握更多汉字部件知识的学生则可以更迅速有效地分解生字（Kao et al.，2018;史冰洁等，2011）。因此，为学生提供多种形式的表征信息是必不可少的，这能够更好地帮助学生感知和理解信息。学习障碍相关APP为学生提供多元化的信息表征方式，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提供多种感知方式。如阅读类APP为适应不同读者的阅读需要，允许使用者更改字、图、表的大小或调节文本和背景间的对比色，使得文本信息的呈现更具个性化。二是提供多种语言、数学用语和符号的选择。如文字转语音APP为使用者提供不同模式的人声选择，也可根据使用者需要将文本内容转换为相应的语种，这给学习第二语言及存在言语障碍的学生带来了更多的便捷。三是提供多种理解方式。学习障碍相关APP以辅助技术作为鹰架（Scaffolding）来帮助学生提高信息的处理能力并进行知识的构建（霍尔·特蕾西，2019）。如教师可以在APP中创设图形组织者（Graphic Organizer），通过提取知识中的关键信息帮助学生厘清概念，以便学生将最有价值的信息吸收到自身的知识体系中。
3.提供多元化的行为和表达方式
学生在学习上的行为表现和思维表达方式也存在差异。一方面，个体处理学习任务的方式存在差异，如有些学生能很好地运用书面文字抒发己见，却无法流畅地进行口语表达（CAST，2018e）。另一方面，个体的行为和表达需要建立在大量的策略、组织和实践之上，不同的组织策略和实践经验会导致行为和表达方式上的差異（霍尔·特蕾西，2019）。UDL的这一原则关注的是如何为学生的表达和交流提供多种选择，具体来说包含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提供多种行为表现方式。传统课堂要求学生通过手写的方式作出回应，而存在书写障碍的学生因书写表达缺乏准确性和完整性，不利于其有效地参与课堂教学活动（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教育局，2019）。APP交互式的特性能够帮助学生克服类似阻碍，如一些APP可以帮助学生实现文本和语音间的相互转换，使他们的课堂学习不再受限于单一的行为表现方式（Lewandowski et al.，2016）。二是提供多样化的表达和交流方式。在学习过程中，单一的表达方式无法满足不同学生的个性化需求，提供可选择的表达方式十分重要。现代媒体技术在教育APP中的应用为学生提供了各种灵活易用的工具，让其可以更好地参与学习并进行知识表达（CAST，2018f）。如在写作方面，书写障碍学生可以根据自身的能力和需要，选择使用各类APP中的拼写和语法检查、单词预测及语音识别功能来辅助写作，这为他们的书面表达提供了可能（Young et al.，2014）。三是提供多种执行功能的选择。执行功能可以帮助学习障碍学生设定长期目标，进而为其达成目标作出计划并进行有效的监控和调整。UDL通过提供多种设定目标、规划策略和管理监控选择的方式来增强执行功能（陈舒等，2016）。如计划与组织APP通过为使用者提供时间表或检查清单来帮助其设定目标优先级、次序和具体的计划;一些数学运算类APP会提供运算示例来展示计算的过程和结果，以此引导学生策略能力的发展。
三、学习障碍相关APP的类型划分
本研究通过对国内外相关研究的归纳和总结，结合学习障碍的类型划分及其特点，将学习障碍相关APP分为以下6种类型：文字转语音（Text-to-Speech）、语音识别（Speech Recognition）、单词预测（Word Prediction）、文字处理（Word Processing） 、计划与组织（Planning and Organization）和数学运算（Mathematical Computation）（Holmes et al.，2012;Perelmutter et al.，2017）。UDL三大原则融入到了各类学习障碍相关APP的功能之中，例如文字转语音APP让学习障碍学生可以通过听觉来获取学习材料，在为其提供学习参与机会的同时，也丰富了其表征和表达的方式。教师可以根据学生的学习需要，选择适合的APP来实现基于UDL理念的课堂教学，为学习障碍学生提供更为有效的支持。学习障碍相关APP的类型划分及其典型代表如上表所示，该表还将各类APP对UDL三大原则的支持进行了归纳。可以看出，国外学习障碍相关APP的类型较为丰富，而国内学习障碍相关APP主要涉及文字转语音、语音识别、计划与组织以及数学运算等四个类型，缺乏单词预测和文字处理类型。
1.文字转语音类
阅读涉及对文字的解码和理解。阅读障碍学生在文字解码能力上的不足会影响其对信息的加工和理解，这主要表现为无法准确而流畅地识字和读字、诵读文章时容易出错，进而影响阅读理解能力（Keelor et al.，2018）。文字转语音APP被广泛应用于针对阅读障碍学生的教学，以帮助他们减少在文字解码上的障碍。文字转语音APP可将文本内容转换为语音，其原理是通过光学字符识别技术识别文本内容，再将其转换成合成语音。该类APP使阅读者可以同时利用“视觉”和“听觉”进行阅读，能够加深其对文本的认识，帮助阅读困难者完成解码过程并从语音中构建对文字意义的理解。实证研究表明，运用“文字转语音”辅助技术能够有效弥补阅读障碍学生的听觉缺陷和语音缺陷（Schneps et al.，2019）。
除“文字”到“语音”的转换功能外，这类APP还具有朗读音色选择功能，并可以自动为正在朗读的单词添加视觉提示。例如ClaroPDF这款PDF阅读器，它能够在后台运行的状态下朗读PDF文本，并提供至少四种人声模式选择;TextGrabber作为一款文本转换器，其优点是能对相机拍摄到的文本内容进行朗读，还能将其翻译成100多种语言，并可以在对文本内容进行编辑后通过短信或电子邮件进行分享;Voice Dream Reader作为一款专门的文字转语音APP，支持多种常见格式的文档，并能朗读网页文字和电子书，还允许使用者根据需求选择音色和语言;iBooks属于电子图书阅读软件，其特点是能够为读者朗读书籍，此外还带有词典和笔记功能。
2.语音识别类
学习障碍学生通常在书写和拼写上存在困难，因而抄写速度慢，拼写时常漏字、加减笔画或将部件左右倒转，这种在书写上存在困难的学习障碍被称为书写障碍（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教育局，2019）。针对英语学习的相关研究认为，学生的书写能力差实际上是由其较弱的拼写能力造成的，拼写能力差的学生在写作时常常犹豫或停顿，导致书写不够流畅（Hebert et al.，2018）。基于此，有研究者开发出可替代书写的语音识别APP，为书写障碍学生的拼写、写作和阅读提供支持（Lewandowski et al.，2016）。语音识别APP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语音-文本转换器，即通过手机的录音功能将语音内容转换为文本内容;另一类是能将语音命令转换成手机程序指令的软件，如通过语音命令打开手机中的文档。由于语音识别APP具有特定的语音性能，因此它要求使用者具有良好的口语表达能力，以及一定的认知能力以学习特定的手机程序命令。随着手机性能的不断提升，手机的语音辨识度得到提高，语音识别APP也因此更具及时性和有效性。例如Dragon Dictate能够快速、正确地识别语音，进行多功能转录，并可以通过口头指令实现文档编辑、邮件发送、语音备忘录编写等操作;MacSpeech Scribe只需使用者按下按钮就可以转录并清晰地呈现内容;AudioNote在录音的同时还可记录笔记，使用者点击笔记时间点即可定位到对应的音频。
3.单词预测类
书写障碍学生除在书写、拼写任务上存在困难外，在对创造力要求较高的写作任务上也存在问题（Hallahan et al.，2014），这具体表现为其作文中的句子结构单一且词汇量较少。有研究指出，单词预测软件能够有效地帮助存在写作困难的学生增加写作作品的深度和长度并保证词汇拼写的正确率（Singh，2014）。单词预测APP的原理是通过输入前几个字母来预测目标单词，程序会提供以输入字母为首的单词列表供学生选择，输入的字母越多则预测单词的准确度越高。使用者只需要通过输入开头字母并选择单词的方式，就能够打出完整的句子，这给书写障碍学生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目前，应用市场中有大量具备单词预测功能的APP，其在功能和操作上均有相似之处。例如Typ-O HD作为一款为阅读障碍用户设计的单词预测APP，拥有强大的单词预测和拼写错误检查功能，能用语音播放单词预测结果供用户选择，还会让用户在转发前对文本内容进行确认;Predictable支持通过单词预测功能编辑短信和消息，其特色是能将常用短语保存在短语库中，需要时便可快速选择而无需再次编写;Spell Better的功能更加全面，除了具有单词预测和拼写检查功能，还能对字体进行调节以适应各类障碍群体的需要。
4.文字处理类
拼写和句法错误是书写障碍学生常见的问题。研究表明，在学习障碍学生的作文中，约有12%的单词存在拼写错误，约有33%的句子存在首字母未大写或缺少标点符号的问题（Peterson-Karlan et al.，2008）。文字处理APP作为一种灵活的写作工具，能够帮助学习障碍学生解决写作方面存在的困难（Lancion et al.，2014）。该类APP一般具有拼寫检查、在线词典和校对等功能，能够即时检查句子在时态和句法上存在的语法问题。学生在使用文字处理APP进行写作时，只需将重点放在句意的表达上，而无需担心单词或语法上的错误，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他们写作的信心。
“文字处理”一般属于软件的内置功能，如常见的办公软件Microsoft Office中的拼写错误自动标记功能。而文字处理 APP则是一种专门的文字处理器（Word Processor），例如SOLO Literacy Suite能够通过语音提示学生在写作过程中出现的错误，还能自动识别同音词并提供相应的解释，这对于学习障碍学生的写作能起到很好的指导作用;Read&Write适用于在阅读和写作方面存在困难的学生，它除了能对文本中的语法、拼写和词汇进行检查外，还可针对生疏词汇提供图片词典，这使得读写任务变得更加简单、快捷和准确;SpellCheckPlus Mobile是一款在线语法检查APP，其主要特点是能通过快速分析文本来帮助使用者纠正其中的错误，甚至可以识别出第二语言学习者的典型错误。
5.计划与组织类
学习障碍学生与普通学生相比，其在写作方面的组织能力较差，作文中常出现句子结构不完整、自我观点缺乏、重要元素缺失等问题，这种在关键信息提取能力上的不足使其难以将信息组织成具有逻辑的模式或框架（Smith et al.，2010）。这一认知上的缺陷也影响了他们对时间的管理和对任务的计划。使用“图形组织者”可以为学习障碍学生提供一个视觉网络图，清晰地呈现信息之间的联系，帮助他们进行计划和组织。比如在写作教学中运用结构图和流程图可以帮助学生组织、整理文章，明确写作的要素和基本步骤;使用时间表或行程表则可以帮助学生有效地管理时间和计划活动。例如CanPlan作为一款任务管理APP，能够将任务（或活动）划分成简单、易操作的小步骤，并通过图片、文本和语音生动地展示当前任务，还可以通过闹钟提醒功能来保证任务按时完成;Inspiration Maps采用思维导图的方式来组织想法和思路，将头脑风暴或文章大纲用视觉化的形式展示出来，并允许用户在思维导图中添加更多的细节以扩大或精炼想法;Popplet可以帮助使用者简单、快捷地记录想法和计划，并进行可视化的呈现。
6.数学运算类
数学学习障碍学生可能在数学符号及其概念的认知、运算法则的学习以及应用题的题意理解等方面存在困难，这些困难是记忆、语言、行为模式、推理与动机等各方面交互影响的结果（邵慧绮，2011）。传统的辅助技术，如算盘、计算器、工作表和算数板等，都能帮助学习障碍学生提高数学能力，而数学运算APP在游戏化、可视化方面的优势能为其带来更加直观和更具参与感的学习体验。一方面，阅读能力是影响数学学习障碍学生数学表现的重要因素（邵慧绮，2011），而语音计算器则能很好地帮助其完成对数字和数学符号的解码。例如Talking Scientific Calculator能朗读输入的数字和符号，在输入完成后还会读出完整的运算过程及结果;计算器中的每一个按钮都有突出的色块以便使用者区分，并能根据需要调整数字和符号的大小。另一方面，部分数学运算APP适用于存在认知能力缺陷的数学学习障碍学生，能够帮助他们学习辨认数字和数学符号，以及使用策略解决数学运算问题并理解数学概念。例如Counting Money作为一款益智游戏APP，可以让玩家通过游戏认识和计算钱币，并允许玩家根据自身能力设置任务时间和难度;Math Drills则适用于集体教学，它允许多达50名学生共同学习基本数学运算，并根据其答题速度和正确率进行排名;Fractions-by Brainingcamp适用于在学习“分数”上存在困难的学生，其学习过程包含视觉化概念讲解、问题练习、实践操作和游戏挑战等四个步骤。
四、APP在学习障碍学生教学中的实践研究
当前，在UDL理念的指导下，国内外已开发出大量学习障碍相关APP，这类APP不仅对学习障碍学生的学习具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同时也被广泛应用于普通学生及其他有特殊教育需要学生的教学中，对其知识获取、社交沟通和学习动机等方面产生了积极的影响（Draper et al.，2014）。笔者在中国知网、万方和维普三大中文文献数据库中以“学习障碍”“学习困难”“APP” “应用程序”等作为检索条件进行查询后，仅发现两篇关注数学学习障碍的相关文献（陈海龙，2017;周莹，2019），这说明我国相关领域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以下从阅读障碍、书写障碍和数学学习障碍等三方面对国际相关实践研究进行梳理和总结。
1.针对阅读障碍学生的教学实践
在针对阅读障碍学生的教学中，学习障碍相关APP主要被用于弥补和改善学生的阅读技能，包括文字解码能力和阅读理解能力等。首先，学习障碍相关APP可作为“补偿工具”用以弥补阅读障碍学生在阅读能力上的缺陷。例如，Lindeblad等（2016）探究手机和平板电脑中的APP对阅读障碍学生阅读能力的影响，研究选取了10种不同功能的APP作为研究对象，实验结果表明，学生的文字解码能力和阅读理解能力在使用APP后均有所提升，且APP的使用提升了他们的阅读兴趣和信心以及独立学习能力。又如，F?lth等（2015）通过一款名为Prizmo的文字转语音APP对阅读障碍学生进行为期5～6周的干预后发现，文字转语音APP对其阅读起到明显的支持作用。另外，在APP中融入游戏元素不仅能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其阅读兴趣。如Madeira等（2015）开发出一款以海盗游戏为主题的APP，游戏由与单词结构相关的任务组成，涉及辨别单词的开头、韵尾、字母序列和音节结构等四类练习。研究结果表明，阅读障碍学生使用该APP完成相应的练习后，其测试得分与普通学生相近甚至更优。Skiada等（2014）在一项利用名为EasyLexia的游戏任务式APP提高阅读障碍学生基本技能（如文字解码、正字法加工和阅读理解等能力）的研究中，同样发现该类APP能够为阅读障碍学生带来积极的影响。
2.针对书写障碍学生的教学实践
在针对书写障碍学生的教学实践方面，相关研究主要关注APP对学生写作能力发展的作用，具体涉及写作的内容和质量。如Regan等（2017）探究iPad中的图形组织者APP对学习障碍学生说服性写作（Persuasive Writing）能力的影响，结果表明，使用图形组织者APP的实验组学生在过渡词的使用和整体写作质量上都优于未使用的控制组学生。Baker（2017）探讨了使用语音识别APP支持读写困难学生学习的可行性，研究结果表明，语音识别APP提供的口述内容转文本功能能够有效促进读写困难学生的写作能力发展。Dunn（2015）則将“自我调节策略发展模型”同计划与组织APP相结合，对学生的故事写作能力进行干预后发现，其写作的内容和质量均有所提升。学习障碍相关APP对普通学生的写作技能也同样具有促进作用，如Fattah（2015）使用WhatsApp来培养大学生的写作技能，实验结果表明，学生在标点符号、语法结构和词汇的使用能力上均有显著提升。
3.针对数学学习障碍学生的教学实践
在针对数学学习障碍学生的教学实践方面，相关研究主要探究APP能否对学生的数学概念理解能力产生积极作用，以及比较运用APP的教学方法与其他教学方法在影响学生数学能力上的差异。如Simsek（2016）采用名为“Motion Math： Fraction！”的数学游戏APP对4名数学学习障碍学生的学习进行干预，结果表明这些学生在测验分数以及比较、估算和解题等数学技能上均有提升。Bryant等（2015）探究APP教学、传统教学和混合教学等三种教学方式对6名学习障碍学生乘法和分数学习的影响：在APP教学方式中用到了Math Drills和Math Evolve两种APP，前者可用于重复练习和学习进度监控，后者则以游戏形式来引导学生解决数学问题。研究结果显示，三种教学方式的结果没有显著差异，但从平均分来看混合教学的效果更好。另外，数学运算APP也同样适用于针对普通学生的教学，如Blair（2013）开发的一款iPad应用程序可通过游戏的形式和有效的反馈模式教授学生早期数字概念;Cahyono（2018）发现其开发的数学运算APP除增强了学生的学习动机外，还提高了其运用数学思维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4.相关实践研究小结
首先，在针对学习障碍学生的教学中运用学习障碍相关APP的方式有两种：一是作为补偿工具用于弥补学生在学习方面的能力缺陷，如在阅读中使用文字转语音APP帮助学生克服文字解码上的困难;二是作为学习支持工具用于提升某项学习任务所需的技能，如利用APP来学习新知识、复习和巩固旧知识（Young et al.，2014）。
其次，虽然针对学习障碍学生学业所开发的APP种类繁多，但基于APP的学习障碍干预研究数量仍明显不足（Liu et al.，2013），而针对学习障碍相关APP作用机制及其支持系统的实证研究更是缺乏。
最后，虽然APP能够给学习障碍学生阅读、写作和数学能力的提升带来一定积极影响，但学界对于APP在教学中的有效性仍存在争议。尽管学习障碍相关APP的使用给特殊学生的学习带来了更多可能性，为他们接收和理解知识提供了替代和弥补的方法，增加他们的学习机会，然而，其作为教学工具也存在一定的弊端，例如：有的教师因自身缺乏移动设备使用经验，导致大部分精力都用于掌握技术的使用方法上，使得更为重要的教学任务被忽略（Liu et al.，2013）;对于存在学习困难的特殊学生而言，学习如何操作这些APP也会给他们带来额外的困难（White et al.，2015）。此外，也有研究显示，使用辅助技术会给特殊学生的学习带来一定负面效果，如APP自身的功能缺陷可能导致注意力分散，移动设备的使用容易引发成瘾问题，辅助技术的过快更新会带来消极的学习情绪（Liu et al.，2013;Maich et al.，2016）。因此，学习障碍相关APP作为教学工具的有效性仍是未来研究的重点（Weng et al.，2015）。
五、启示与建议
1.推进UDL理念在我国学习障碍学生教育中的应用与实践
UDL理念已被广泛运用于美国各州的教育实践，且至少有24个州将其写入相关教育法律法规中①，而我国对于UDL的研究仍处在理论探索阶段。UDL强调在进行课程设计时要考虑到所有学生的学习需要，给予每一位学生学习的机会。因此，在进行课堂设计时就应从信息的呈现、学生的反馈、学习材料的使用等方面进行考量，而不是课后再针对学生学习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作修改和补充。当课程是为所有学生而设计时，学习障碍学生应当自然被包括在內，而不应将其作为“特别”对象对待。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学习障碍学生真正融入普通教育中，获得更加公平的受教育机会。据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统计，我国在校残障大学生人数逐年递增， 2018年有13027名残疾学生被高等院校录取（中国残疾人联合会，2019），较2010年增长49.2%。近年来我国从政策层面上积极推进残疾人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然而仍缺乏为残障大学生提供支持、服务及配套措施的具体规定（李欢等，2019），残障大学生仍面临着学习和生活方面的困难（蔡翮飞等，2019）。因此，我国可以尝试将UDL理念用于指导和改进课堂教学，为学习障碍学生提供适宜的环境和支持，从而提高其在融合班级中的学习质量。
2.完善特殊教育辅助技术相关法律和政策
美国1998年颁布的《残疾人辅助技术法》就规定要为残疾人提供辅助技术方面的支持，使他们能和正常人一样充分参与到教育、工作和日常生活中，并规定要从服务和资金等方面保障残疾人的合法权益。2004年颁布的《障碍者教育法修正案》中规定IEP（Individualized Educational Program）团队要根据特殊学生的需要来提供辅助技术和相关服务，使其能够发挥潜能并获得合适的教育（Etscheidt，2016）。上述方案从法律上保障了特殊学生获得辅助技术支持的权利。一方面，近年来，我国越来越重视科学技术在教育发展中的重要作用，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中提出要“加快信息化时代教育变革”“建设智能化校园”“利用现代技术加快推动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2019）。另一方面，我国特殊教育辅助技术的发展仍缺乏完善的法律保障体系。尽管近年来颁布的相关政策条例中均对特殊教育辅助技术有所提及，例如，2016年教育部办公厅印发的《普通学校特殊教育资源教室建设指南》对面向残疾学生教育教学和康复训练的设施设备作出了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2016），2017年最新修订的《残疾人教育条例》提出政府及有关部门要“支持研究、生产残疾人教育教学专用仪器设备、教具、学具、软件及其他辅助用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2017），但是已有的相关政策仍存在诸多不足，例如没有建立系统的特殊教育辅助技术体系，对于如何选择、落实和评价辅助技术也没有明确要求，这不利于特殊教育辅助技术的规范化发展。因此，我国应加快辅助技术相关法律政策的制定，确保各类特殊学生获得更专业的支持。
3.加强我国学习障碍相关APP的开发与研究
一方面，国外特殊教育相关APP已经发展得较为成熟，除了前文所述的各类学习障碍相关APP外，针对不同障碍类型设计的APP在学生的学习、沟通、认知和社会技能开发等方面均有所应用。例如，有研究使用沟通辅助APP提高特殊学生的沟通能力，也有研究利用APP刺激发育障碍学生的感官功能发展，还有研究以APP作为辅助技术培养唐氏综合征学生的生活适应能力（Campigotto et al.，2013;Lee et al.，2017;Rus et al.，2017）。而国内特殊教育相关APP的研究则主要针对自闭症谱系障碍学生的康复训练，也有少数研究以智力障碍、听力障碍、视力障碍及脑瘫学生为对象（唐丹，2014;廉洁，2015;周雁等，2018;郎倩倩，2018;刘国倩，2019），有关学习障碍相关APP的实证研究数量极少。此外，有学者通过对特殊教育相关应用软件的整理发现，这些软件主要为英文版，仅有少数提供中文版，且专门针对学习障碍学生设计的APP十分缺乏（李青等，2012）。因此，我国在加强学习障碍相关APP自主研发的同时，也可以通过与国外公司合作开发汉化版APP。另一方面，目前学界对于学习障碍相关APP在教学中的有效性仍存在争议，甚至有研究发现其会给学生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因此，我国应注重对学习障碍相关APP有效性的探究，不但要探索其适用的领域，也要研究其在不同年龄和类型学习障碍学生中的效果差异，使其能够更有效地应用于教学。
4.建立教育APP的评价体系和支持系统
截至2019年第一季度，Apple Store中已有近180万个应用程序可供下载，而Gooegle Play中则有210万个安卓应用程序（Statista，2019）。应用市场中数量庞大的应用在给学习障碍学生和特殊教育工作者带来丰富教育资源的同时，也给他们的选择带来了困难。在国内，应用市场中各类教育APP的质量参差不齐，目前也没有适用的教育APP评价指标和评估体系。而国外已有研究者基于理论模型建立了一系列的评价体系和方法（Chittaro et al.，2005），其中主要的评价方法包括列表描述评价法、清单评价法和量规评价法（赵慧臣等，2018）。因此，我国有必要建立并完善针对教育APP的评价体系，这样一方面能提高教育APP的质量，另一方面也可以帮助特殊教育工作者挑选出适合学习障碍学生的教育APP。此外，还需要对相关支持系统进行完善，以便能更好地为学习障碍学生及其老师和家长提供相关培训课程，教授其如何正确使用软件，并建立起支持服务网络以便持续性地提供建议和收集反馈，进而更加有效地提升学习障碍相关APP的教学效果。
注释：
① 通过对美国的50个州及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教育管理部门网站上公布的教育法律法规进行查询统计后得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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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19-08-08 責任编辑 谭明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