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院环境育人的价值意蕴

    刘丹丹 孙龙存

    [摘要]书院教育是我国教育史上浓墨重彩的篇章,风景秀丽的自然环境和寓意深刻的人文景观是书院教育的重要特色,历代书院教育家从院址的选择、院落的布局和院内建筑小品的运用三方面入手,为书院环境注入了“天人合一”“礼乐相承”“厚德载物”等意识形态,使书院生徒在环境的熏染中正心、修身、立德。本文以古代书院环境蕴含的育人价值为基点,结合新的时代背景,立足教育改革需求,以期为今天的校园文化建设和育人环境营造提供新的思路。

    [关键词]古代书院;环境育人;价值意蕴

    [中图分类号] G40

    [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05-5843(2018)05-0133-06

    [DOI]1013980/jcnkixdjykx201805025

    书院教育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宝库,其中所蕴涵的教育智慧对今天的教育改革有重要的指导价值。随着传统文化的复兴,承载着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千年重任的书院教育被重置学者案头,社会上相继出现了以“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为目的的书院研究与建设工程,书院环境的育人价值也引起了众多专家学者们的关注。从目前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已有学者专书介绍某些著名书院的环境建设,但其中仍缺乏与新时代培养目标的结合以及对当今校园建设的指导。本文对书院环境特色的梳理及对寓于其中的育人价值的挖掘,意在“昌明国粹”,更在“融化新知”。

    一、择“天人合一”之境以正心

    (一)古代书院“天人合一”的胜境

    天人合一原是中国古代关于天人关系的哲学理论,从“丕显文王,受天有大命”(《大盂鼎》)的“天命”观到《周易》乾卦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天人合一”观;从荀子“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论》)的“天人相分”观到董仲舒“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与人相副以类合之,天人一也”(《春秋繁露·阴阳义》)的“天人感应”观,天人关系一直是人们不断探索的哲学问题,也是儒、释、道三家思想的共通部分。自董仲舒后,天人合一的思想一直是古人与自然对话的前提。孔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古人对山水有着特殊的情怀。所谓“古今之气运系文章,人物之钟灵由山水”,每逢时局动荡、官学不振、“士病无所于学”之时,一些致力于挽救斯文、振兴教育的文人,便纷纷选择在风景秀丽、衔山抱水之处建立书院读书讲学。如湖南长沙之岳麓书院,座落于岳麓山青枫峡的出口处,依山面水、风景秀丽。又如我国最早招徒授业的江西桂岩书院:“在高安郡北六十里,唐国子监祭酒幸南容公之旧址也。山之发源自桂阳池,至于慈云,过禄原,峦坡盘旋,至于神童,林郁而清,骨秀而丰,一山自右而左者如笏,外蟠两溪;一山自左而右者如带,上有祭酒幸使君祠在焉。环两山之间,厥地邃而深,水泉清洌而草木敷茂者,即桂岩也。面风岭,双岫出碧;背慈云,千岩竞秀。占鹤峰耸于北,晋宋神仙所宅;幕山虎踞于南,实祭酒之故居;烟云吐纳,明晦变化,丹青莫状。[1]”李渤李渉兄弟隐居读书之所——白鹿洞书院,位于庐山五老峰南麓,环山抱水,亦为读书讲学之佳境。

    (二)古代书院环境如何“正心”

    将书院建设于远离尘嚣的山水之间蕴含着书院教育家化育学子“先正其心”的育人理念。所谓正心即端正自己的内心和思想。“正,是(直)也,从止。本意为直对着城邑进发,即远行。由正对着引申为端正,不偏斜;心,本指心脏,‘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古人以为心是思维的器官,故引申泛指思想,心意,内心,性情。[2]”求学首先应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古代书院教育家在相地、选址、建立书院时,便秉持着“正心”的理念。古人求学的初衷为“修齐治平”,“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愤,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大学·修身先正心》)山的坚毅、水的纯净恰恰是浸润学子心灵的巨大力量,书院隐于山水之間,可禀天地之灵气,涵养性情,去除忿愤、恐惧、好乐,获得平静之心、淡泊之心、责任之心。

    纵观古代书院的发展,文人建立书院的初衷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官学沦为科举的附庸,学子们求学只为金榜题名以入仕途,学习风气功利化严重的时候,一些有识之士为了正学风而选择远离市井的宁静之地读书讲学;一种是在国家危亡、官学不振的情况下,一部分具有教育情怀和责任心的士大夫,为躲避战乱和振兴教育,保护文脉,而选择隐蔽之处聚徒讲学。前者可以使生徒的身心在书院环境的净化中远离世俗的繁杂、去除浮躁、好乐与功利,获得平静淡泊之心,在山水中体悟求学的真正目的。后者则是乱世之英杰,因为对于一个民族而言,文化断层所产生的伤害不亚于战争,战争毁灭的是民族的物质财富,而文化一旦断层则意味着民族彻底的消亡。书院教育家们在民族危亡之时于远离战火的山林中保护文脉实为英雄之为亦是智者之举,这些行为为求学于书院的生徒树立了高大的榜样,为他们去除恐惧,化忧患为责任,培养其崇高的格局与境界,端正求学之心。

    从求学过程而言,隐读于山水之间不仅为了远离尘世和躲避战乱,还在于借山水明志或寄情、寄志于山水。比如四面环山的白鹿洞书院,其周围的山峰本都无名,后来许多学者根据其形态并结合一定的寓意为它们命名:白鹿洞书院的门前,隔着溪水,有一座数百米的山横亘在那里,明提学御史郑廷鹄因其东侧有一峰凸起而将其命名为卓尔山,取《汉书景十三王传赞》“夫为大雅,卓尔不群”之意;书院之后背山若屏,名后屏山,明郑廷鹄《后屏山》诗:“万丈千峰翠作围,石屏如带迥相依。李家山下秋声暮,定有当年白鹿归。”在书院之东,有山若翔或垂,上有高松伏盖,下临三峡湍急,溪流有声;在书院东南约一华里,有回流山,因贯道溪水过枕流桥,又南有小溪来汇之,水益湍急,汹汹有声,向东南流一华里,有山相阻,逐渐向南,故名回流山,明代李梦阳《回流山》诗云:“登山眺四极,一坐日每夕。行看夜来径,苔上有鹿迹。[3]”

    书院的选址寄托了文人士大夫对书院教育的美好期许,希望书院培养出的学子能够出类拔萃、卓尔不群。这对书院生徒无疑是一种隐性的教育,使书院生徒在求学伊始,便明确内心的志向,树立“为己而学”的求学目标,摒除内心的偏斜与杂念,去除求学动机中的功利成分,在山水的浸润中,不断修正自己的思想,使自己的心,像山一般巍然屹立于天地间,如水一样“利万物而不争”。

    (三)当今学校环境何以“正心”

    正同古时书院建立的背景一样,今天的学校教育正遭遇着和古代官学同样的困境,即屡屡沦为考试的附庸。古时的学校沦为科举的附庸,现在的学校沦为高考的附庸。探其原因,皆因义利二字,“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也是陆九渊书院讲学,使闻者潸然泪下的议题。

    今天,信息的飞速传播和市场经济环境下资本的逐利性所产生的负面效应,都为学生带来了更多功利化的诱惑与干扰。较之古人,今人更容易在义利之间摇摆不定,学生不知为何而学,教师不知为何而教,即“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这无疑使学生的心灵面临着更加艰巨的挑战。

    培养学生的核心素养是21世纪世界教育的重要任务。“核心素养是高级能力与人性能力。所谓人性能力,即建立在人性、情感、道德与责任基础上的能力”[4]。 “人性能力,包含认识、道德和审美三者,康德对普通人行为中的道德意识惊异赞叹。他的实践理性就是‘百姓日用而不知,即普遍立法又法由己出、专属于人的‘善良意志。人们只要‘立意这样去做,便可以非功利,轻生死,超因果,越时空”[5]。由此可见,从古至今,“正心”都是确立教育目标的逻辑基础,学生只有在“心正”的基础上学习知识、发展技能,才能在施展才华、应用所学时“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在学生所处社会坏境的功利化程度未减反增的情况下,今天的学校更应从建立之初便贯彻为学生“正心”的教育理念,重视校址的选择。一方面要尽量远离喧闹的市井,尤其是中小学阶段的学生,正处在善于模仿并开始形成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重要时期,需要在远离社会不良习气、相对纯净的地方学习和成长。另一方面,在各种信息无孔不入的时代,彻底隔绝“心灵污染源”是无法实现的,这就需要秉持“天人合一”的理念,借助自然的力量,涵养性情,陶冶情操,化育心灵。尊山水为师方可“思无邪”。

    二、布“礼乐相承”之局以修身

    (一)古代书院“礼乐相承”的布局

    “礼乐制度”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礼记·乐记》中说:“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 孔颖达疏:“乐主和同,则远近皆合;礼主恭敬,则贵贱有序。”“礼”强调尊卑有序,“乐”强调和谐统一,这在中国古代书院的建筑布局中得到了完美的诠释:讲学、藏书和祭祀是书院的主要事业,“因此其建筑组成,一般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学习生活实用性建筑,包括讲堂、藏书楼、斋舍、客馆等;另一类是祭祀礼制性建筑,主要是供奉先圣先师祠堂和其他一些与祭礼、礼制有关的建筑小品”[6]。书院建筑多呈现为由若干单体建筑组合而成的多进合院式布局。合院式布局左右均等,中轴对称,符合传统的审美观和礼制规范,所以被广泛采用[7]。书院中比较重要的建筑如讲堂、藏书楼和祠堂一般处在书院的中轴线上,其余的斋舍、客馆、游息场所附设两侧。如 “广东陈氏书院坐北朝南,主体建筑平面呈正方形,采用‘三路三进久堂两厢抄布局,规整对称,主次分明。中路依次有头门、中堂(聚贤堂)和祖堂,以青云巷与两侧厅堂相隔。每进建筑以庭院相见、连廊相连,两旁以东、西斋和厢房围合。整个建筑群是一个即封闭又开放的组合空间”[8]。

    (二)古代书院环境如何修身

    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言:“修,饰也,刷者,饰也。饰即今之拭字。拂拭之则发其光彩。妆者,饰也。用饰引申之义,此云修饰也者,合本意引申义而兼举之。不去其尘垢,不可谓之修,不加以缛采,不可谓之修。”又言:“修者,治也。引申为凡治之称。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 修身,从其字面上来看,即审查自身长短,改正错误,弥补不足,发扬长处。《论语·宪问》中有一段子路与孔子的对话:子路问君子。子曰: “修己以敬。”曰: “如斯而已乎? ”曰: “修己以安人。”曰: “如斯而已乎? ”曰: “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大学》也提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由此可见,修身是一切人提高自我修养的根本要求。儒家学者提出了一系列修身的方法,主要分为内在的精神修养和外在的行为表现。书院礼乐相承的布局一方面以“礼”约束生徒的外部行为表现,一方面以“乐”规范生徒的内在精神,使其身心达到和谐统一的境界。书院布局从前到后分别为讲堂、藏书楼和祠堂,祠堂占据着最为尊贵的位置,这不仅体现了尊卑秩序,还在于教化师生在求学的过程中怀有维护“学统”与“道统”的责任心。书院发展至南宋时期便逐渐与学术相结合而形成各个学派,而学子求学时会选择志同道合的学派,祠堂则供奉着至圣先师孔夫子及学派先师,庄严的祭祀制度通过外在的仪式和内在的信仰为生徒规范言行和建立信念。因此,书院生徒的求学过程不仅是钻研与苦读,更是在传道,传承和发扬至圣先师的学术思想,从而使书院文化即使历经风雨仍能弦歌不断。不同于书院祭祀制度的庄重威严,其藏书与讲学事业所体现的更多的是自由与开放精神。藏书是书院与生俱来的功能。因此,藏书楼也占据着书院中的重要位置,但书院藏书既不同于官府藏书之石渠金匮,视如鸿宝,也不同于寺观、私人藏书之志在保存,以为珍玩,它完全服务于书院师生的教学和学术研究。基于此目的,形成了公共性、公开性、利用性三大特征,读者范围不断扩大。近代上海格致书院“凡遵约登楼观书者”,皆在欢迎之列,已完全成为公共图书馆了[9]。书院的讲堂更是将其讲会与会讲制度自由开放、兼容并包的学术思想体现得淋漓尽致,书院的讲堂多为开放式。比如岳麓书院讲堂正对庭院,两侧有长廊,讲堂内置高台,高台正中放有两张太师椅,南宋孝宗乾道三年(1167),朱熹应张栻邀请至岳麓书院讲学,便是坐在这里。当时士人皆慕名前去听讲,拴在园中的马儿太多以至于将池中之水饮尽,此后该池得名饮马池。可见当时书院兼容并包、有教无类的教育思想以及人人向学的社会风气。书院的建筑布局在培育學子言行规范和精神自由方面极具张力,礼与乐的教育在书院建筑布局中达到了高度和谐统一。

    (三)当今学校环境何以修身

    清末书院改制,一夜间所有书院变成采用西方教育制度的学堂。中国教育受到西学东渐的影响,面对西方的坚船利炮,学者们纷纷希望能够冲破礼制的牢笼,迎接开放自由的思想,延续数千年的礼乐制度为人所唾弃。然而教育改革不是非此即彼的过程,不应全部否定或全盘接收,当国人为“自由”视书院教育为桎梏之时,西方学者却撷秀漂洋,使之在异域生根发芽。“反者道之动”,对自由过度追求的结果是为自己带上“自由的枷锁”,因为真正的自由并不表现为自以为是、任意妄为和枉己正人,而在于自省、慎独和克己,这些正是修身的方法。

    今天的学校,建筑风格单一,布局不遵章法,虽也有尊卑秩序与自由开放的思想,却往往流于形式。教师在应该培养自由开放精神的课堂上固守尊师重道为信条,学生却以自由平等的思想为由公然轻视教师权威,一切都因刻意为之而变得不合时宜。无论是秩序还是自由,都属于精神创造,这种精神创造需要师生调动自身的感官去感受和体悟并内化为自我精神修养,而不是将其符号化为记诵的代码。学校需要为师生营造一个可以体悟自由与秩序的空间。取法古时的书院建设,在校舍布局中体现礼乐,使师生在礼乐相承的布局中修养身心,达到节制之身与自由之心和谐统一的状态。

    三、设“寓意深远”之景以立德

    (一)古代书院环境如何立德

    《说文解字》解释“立”为人站在天地间,而“德”字在甲骨文中,是一条道路中有一只直视前方的眼睛,在金文中,又将心字添加在目的下方,意为不仅目光要正,心和行为都要正直才为“德”。由是,“立德”即人要秉持着一颗正直的心、用坚定的目光和端正的品行屹立于天地间。《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立德是文人对自己的最高要求,也是书院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书院教育家善于将德育融入书院建设的方方面面,“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书院的内部陈设不仅体现了古时匠人精湛的工艺,也蕴含着书院建设者高雅的审美和深刻的育人价值。书院中的陈设可谓丰富多彩,功能齐全,有供师生悠游的亭台泮池,有各种植物用来隐喻君子之德,有以砖雕、石雕、木雕等立体直观的图画形式展现的历史典故,还有直接以文字形式对学子进行鞭策和勉励的匾额石碑等。书院中的亭台、泮池等场所可供师生在游憩中体悟真理:亭者,停也,莲池书院在莲池中心建设水心亭,师生既可于盛夏在亭中观赏荷花盛开时“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灿烂景致,又可于初秋在亭中体悟“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凄美萧索。岳麓山青风峡枫林霜染,美妙无比,清乾隆年间,岳麓书院院长罗典建亭观赏,取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诗意命名为“爱晚亭”,经历代师生经营建设,已成为我国四大名亭之一[10]。

    “植物比德”是书院教育中常用的德育方法,“雪中四友”梅兰竹菊因其坚毅的品格深得文人的喜爱而成为书院中的主要花木。“梅花香自苦寒来”,梅花的坚韧品格起到了激励寒窗苦读的士子奋发图强的作用;“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兰草淡泊宁静的品质默默的净化学子的心灵,去除他们心中的浮躁,使其专心致志,不为尘俗所扰;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竹的浩然正气,为书院生徒树立了君子模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与超然更是文人皆有的隐者情愫。一些书院还会种植丹桂,取“蟾宫折桂”的吉祥寓意,作为对学子科举考试的祝颂。可作“君子比德”的植物还很多,在此不作赘述。

    匾额、楹联、碑文和雕刻也是书院中极富德育价值的陈设。书院中的匾额、楹联和碑文多为皇帝御赐或当时著名的书法家的手迹,时刻激励着书院生徒的学习。岳麓书院大门正上方悬挂着宋真宗“岳麓书院”御匾,两侧悬挂对联,上书:惟楚有才,于斯为盛。上联出自《左转·襄公二十六年》“虽楚有才,晋实用之”,下联出自《论语·泰伯》篇:“唐虞之际,于斯为盛”。这幅上下联的珠联璧合,不仅体现出了书院文人敏捷的才思,更道出了岳麓书院的辉煌。余秋雨先生曾在《千年庭院中》这样说道:“一千多年来,岳麓书院的教师中集中了大量海内最高水平的教育家,其中包括可称世界一流的文化哲学大师朱熹、张栻、王阳明,而它培养出的学生更可列出一份让人叹为观止的名单。千年太长,光从清代而论,我们便可随手举出哲学大师王夫之、理财大师陶澍、启蒙思想家魏源、军事家左宗棠、学者政治家曾国藩、外交家郭嵩焘、维新运动领袖唐才常、沈荩,以及教育家杨昌济等等。你看整整一个清代,那些需要费脑子的事情,不就被这个山间庭院吞吐得差不多了。[11]”嵩阳书院讲堂联:“满园春色催桃李,一片丹心育新人”;立雪堂联:“九转金丹,虚夸妙药求方士;程门立雪,还似菁莪育俊英。”两幅楹联体现了嵩阳书院崇高的育人观念和教育使命感。书院的碑文记载着书院发展的历程,使学者能够在了解书院兴衰荣辱的过程中深切体会到书院教育家在艰难中维护学统,振兴教育的担当与责任。除了匾额、楹联与碑刻,书院中还有数不尽的雕刻随处可见。被誉为“岭南建筑艺术的明珠”和“百粤冠祠”的陈氏书院集中了广东民间建筑装饰工艺之大成,分别运用木雕、砖雕、石雕、灰塑、陶塑、铜铁铸和彩繪等建筑装饰工艺,题材广泛、造型生动、色彩丰富、技艺精湛,处处洋溢着强烈的民间文化气息。郭沫若先生曾赋诗赞曰:“天工人可代,人工天不如。果然造世界,胜读十年书。”陈氏书院首进东路外墙有砖雕“五伦全图”,上有凤凰、仙鹤、鸳鸯、鹡鸰、莺五种禽鸟,并题有:“风来花自舞,春入鸟能言,”五伦即是五常:指封建时代社会的五种伦常格局,即“君臣有义、父子有情、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图中凤凰喻君臣之道;仙鹤喻父子之道;鸳鸯喻夫妻之道;鹡鸰喻长幼之道;莺喻朋友之道。砖雕“五伦全图“寓意社会伦常有序、吉瑞祥和[12]。此外还有木雕荣归故里、三顾茅庐、竹林七贤;陶塑武王伐纣、智取南郡;灰塑松鹤延年、天下文明;石雕金蟾吐瑞气、一路连课等等艺术装饰品不胜枚举,作品中或是暗含典故、或是寓意吉祥,表达着对书院师生的祝颂,充满着正能量。由此可见,书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凝结着教育者对学子的深切期望和美好祝福,对振兴民族教育的一腔热血和责任担当以及对传承文化的躬行实践。学生读书其中,一步一景,所到之处皆是课堂,所见之景皆为老师,充分体现了书院建设者师法自然的教育智慧。

    (三)当今学校环境何以立德

    反观今天学校的陈设,砖即砖,瓦即瓦,亭台泮池多被闲置,走廊与教室内则是统一标语,一切平铺直叙毫无深意,校园文化的踪影都无处可寻,何谈地方文化与传统文化。苏霍姆林斯基曾指出:“在孩子精神面貌形成的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的是,他在自己周围所在学校走廊的墙壁上、在教室里、在活动室里经常看到的一切。这里任何东西都不应当是偶然出现的。因此,校园内的任何一幅装饰画、一处花坛、一尊雕塑,都不是随意设置的,它们在某种程度上都体现着教育者的意志和学校对学生的期望。[13]”校园环境是进行德育的丰富素材,立德树人一直是教育改革和发展的重要方针。《管子·权修》 中说:“一年之计,莫如樹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习近平总书记也曾指出:“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学校是进行德育的重要场所,校园建设应融入地方文化和传统文化,使师生所到之处的一草一木都能作为德育资源,师生在共同探索和挖掘地方文化与传统文化的过程中参与到校园建设中去,从而创造出具有自身特色的校园文化。这一德育过程与传统灌输式的“离身”德育不同,是一种通过躬行和领悟而达到知行合一的“具身”德育[14]。

    纵揽书院的育人空间,小到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大到亭台楼阁,山石流水,都凝结着书院教育家深刻的育人理念与教育哲学。“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书院的环境就像一部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教科书,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化育学子的心灵。丘吉尔曾说:“人塑造了建筑,建筑也塑造了人”。“人杰”与“地灵”是相辅相成的,“人杰”造就了“地灵”是指杰出的人才赋予了一方水土以深厚的文化底蕴,“地灵”造就“人杰”则指人们在文化氛围浓厚的空间中熏陶而有所成就。教育部《关于大力加强中小学校园文化建设的通知》指出:“重视校园绿化、美化和人文环境建设。要把校园建成育人的特殊场所,充分利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营造德育的良好环境和氛围,使校园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体现教育的引导和熏陶。”因此,育人环境的建设是学校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应予以重视。当今学校的建设,可以古代书院为借鉴,从选址到布局再到内部陈设,为学校建筑注入灵魂,使学校中充满生命的力量,使学生在优秀传统文化的浸润中正心、修身、立德,成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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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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