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文性视域下中国经典文学形象的动漫改编
李优雅 刘灵芝 晏梦媛
内容摘要:文学经典在泛娱乐时代日趋边缘化,需要另辟蹊径才能重回读者视野,以中国经典文学形象作内核,借助影视艺术载体,并输入新的审美特性,才不致束之高阁。在互文性视角下看待经典文学形象动漫改编的指涉性和独创性,从而寻求新的对话可能,并总结动漫创作经验。
关键词:互文性 经典文学形象 动漫 改编
“互文性”由法国文论家克里斯蒂娃提出,她认为“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也有研究者这样解释:“互文性”即文本之间相互指涉、相互映射的一种性质。笔者认为,“互文性”是开放性的创作思维,不认为文本是固有的完整的,打破文本封闭的边界,可以添删改。“互文性”是不是模仿、抄袭或者关系影响呢?答案是否定的。“互文性”不是依葫芦画瓢,而是枯树逢春;“抄袭”即复制他人艺术构思与思想成果,有意隐藏文本与原文本的关系,而“互文性”的存在依赖于关系显现;“影响”强调相似性,强调考证,强调历史的源流,而“互文性”关注的是文本间的对话关系、双向作用。“互文性的价值正在于文本之间的异质性和对话性”,客观地看,好的文本兼具互文性与独创性,互文性并不会湮没独创性。因此,文化保守主义者对颠覆、创新横加指责只会束缚动漫改编的手脚,文化激进者则不满套用旧故事希望全部重建。但社会、历史、文化的资源是有限的,本质上说任何文本都是互文的,包括母题、情节、叙事结构、文体互相联系,永远是前文本的延续。
近年来,票房较高的国产动漫大多改编自经典文学作品,如《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白蛇缘起》。为了扩大动漫受众,减少成本损失,文学逐渐与商品化紧密结合。尽管不乏功利色彩,但两者的跨界合作的确实现了双赢,动漫创作有了可以脚踏的实地,而文学经典新生也找到另一片星空。
一.“互文性”视角下动漫改编的经验
互文性实际综合了文本外部研究与内部研究,为文本内部元素向相关文本寻求呼应,同时也寻求社会与文化支撑。大部分有效文本处于“零互文性”与“完全互文性”之间,即指涉性与独创性交织存在。“互文性”视角下,任何文本处于同一关系网中又能交织出不同的经纬线,根本在于异质性、对话性。
(一)异质性
新文本脱胎于原文本,在延续“亲子”关系的同时势必孕育出个体差异——异质性。正如俄狄浦斯王“弑父”一般,新文本以异质性破除“影响的焦虑”。并且,没有异质性,也就没有新文本。异质性是新文本与受众建立审美联系的关键,对经典形象意义的打碎,才能植入新的价值。原著哪吒知道自己肩负既定使命,身份意义从一开始就被肯定;《降世》哪吒的身份意义最初就被否定,突出的是对自我的追问。原著哪吒的反抗是被迫中断的,是基于外部惩戒的威胁,他还父母肉身是伦理反抗;《降世》哪吒反抗的是更为强大的不可抗力,命定要消失,他仍然反抗魔性,类似“俄狄浦斯王”的悲壮。原著关注的反理学反威权的世俗辩题,《闹海》针对的是具体的道德,《降世》关注的是形而上的人生终极意义的思辨。从个人反抗到英雄拯救再升华为哲学层面的反抗,是物质生活、社会观念变迁使然,“我命由我不由天”铿锵有力,是“自然的人化”在现代生活中的反映。
1.意义生成的颠覆
行为者与相对应的目标:《闹海》哪吒反抗的对象是道德对立面的龙王;《降世》里哪吒的目标不再是仇父,而是向自己命定的魔性发出挑战。李靖不再是《封神演义》里总是大怒喊着“孽障”、只知维护自己清誉的总兵,而是回归到父亲的身份,帮哪吒抑制魔性。
新的价值的输入:《封神演义》哪吒以离经叛道的逆子身份挑战父权,无视其他秩序,是作者对自由性灵的呼唤;《闹海》龙王强抢童男童女,哪吒作为苍生拯救者为义反抗;原著的“还肉身于父母”有赎罪、伦理决裂的意味,《闹海》的自刎是利他道德的升华,《降世》肉身的毁坏却是对天命的反抗。
场景意义的变化:《降世》相比原著增添了新的场景,如李靖为改变天数上天求助,重建父子关系;原著哪吒与龙王偶然结仇,《闹海》哪吒与龙王形成明确的矛盾,《降世》地下龙宫龙王对敖丙寄寓家族复兴使命,设置龙族与哪吒家庭进行对比;原著哪吒被玲珑塔火烧,被以暴制恶方式压制顽劣,而《降世》哪吒被带入“山河社稷图”磨练心性受啟发教育。
2.风格替换
《降世》运用了“戏仿”“拼贴”互文性手法,植入其他语境的碎片形式,比《闹海》更具滑稽性。“戏仿”包括颠覆改造,原著哪吒降生负辅佐明君使命,尽管波折,总体基调严肃,而《降世》从一开始的灵珠魔丸调换就充满喜剧性,申公豹因妒使得灵珠掉包,是反面“阻挠者”,他的邪恶性与结巴——弱点形成反差,太乙真人本应是德高望重的师者,然而肥大的体态与猪坐骑消磨了尊者气质,这些都消解了原著的严肃性。“戏仿”也含滑稽模仿,即“模仿原作的形式、风格、口吻等,造成A像B,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太乙真人忘记灵珠的打开方式与现代人忘记手机密码如出一辙,惊慌后发现可用指纹解锁则戏仿了现代的科技语境。
“拼贴”指“在文本中嵌入他人语录、图画等”。太乙真人看《神仙的自我修养》则是移用了周星驰电影的无厘头元素;太乙真人也被拼贴上四川方言,形成不协调的幽默;用来出入“山河社稷图”的毛笔也有马良“神笔”的影子;哪吒的自我解嘲“生活你全是泪/越是折腾越倒霉/垂死挣扎你累不累/不如瘫在床上睡”借用了打油诗的外壳,兼具童谣的朗朗上口,由话语构成了心理空间,哪吒变得更真实立体。
《降世》没有把神话“神化”,而是将它世俗化。哪吒跑到集市捣乱是因为没人和他一起踢毽子,缺乏母亲的陪伴他感到孤独。太乙真人也因为贪喝酒而误事,申公豹渴望成仙而嫉妒,李靖与夫人都因哪吒的三年寿命而担忧。以上诙谐的改造、富有人情化的情节实现了风格的替换。
(二)对话性
巴赫金认为小说是“各种基本言语体裁的百科全书”,类似的,动漫电影把熔于一炉的话语以立体形式呈现,文本语言不仅指向内部也指向口头的、非文学的,营造出“众声喧哗”的效果。文本的对话关系可以分为具体的对话与文类的对话:原著哪吒抽龙筋、扯龙鳞、和龙王势同水火与动漫里的爱玩耍、和龙家对立形成了具体的对话关系;而文类的对话则是文本与社会话语的关联。《哪吒闹海》上映于文革结束后,意识领域解禁,哪吒灵动的自由天性契合人们个性释放的需求,但也遗留了特殊语境下二元对立的道德划分法,龙王代表恶势力,哪吒为了全城百姓壮烈自刎被塑造为道德英雄。《降世》则是在现有的科学观、哲学论影响下打碎权威,思考抽象的人生命运。
二.经典文学形象动漫改编的意义
文学文本作为特定的符号体系本身就处于互文性的关系网中。在共享语言符号、文化资源的条件下,文本改编在关系网中形成了一种多方位的流动性,使关系网趋于丰富。
(一)文学经典再生产
文学经典集合了文化形象和文化意义的普遍性与独创性。普遍性即蕴含民族情感,独创性即规范与形式的更新。文学经典的根本力量在于独创性,独创性即开拓、典范、参照,后文本都绕不开其影响。经典发挥着源泉作用,也就源源不断地滋养后文本。
“文化熟知化是文学经典生成的必经途径”在熟知——不断改写演绎的过程中勾画了经典的轮廓,改编是对经典的身份确认的必要。另一方面,受众接触信息媒介的习惯已经转移,他们倾向从可视影像捕捉印象,动漫改编以鲜明的色彩,具体的线条,风起云涌的特效,丰富经典的多元化,实现经典的再生產。《降世》将哪吒天赐的英雄使命消解,采取成长型叙述模式,哪吒追问的也是当代人对自己生活追求的困惑,缩小了神话与生活的距离感,拓宽了哪吒这一文化符号的深度与广度,让经典文学形象蜿蜒出支流。
(二)动漫产业的发展
动漫产业的核心竞争力来自文化品牌。家喻户晓的经典文学形象发挥着审美积淀作用,给动漫改编提供了关注度与期待值,具有传播优势。实践证明,一些口碑票房双高的影视常改编自文学经典。将动漫创作与中国经典文学形象相联结,增强动漫的厚重感与质感,为动漫创作注入本土活力,形成动漫产业的良性循环。文学经典经过时间的检验化为文化符号,难以超越和颠覆,改编什么以及改到何种程度才能发挥积极互文性,使得动漫改编任重道远。但同时动漫的IP价值无可估量,从漫画到动画、电视电影、游戏、衍生产品,提供了一条巨大的产业链。
不应以狭义的观念定义文学经典,文学经典是开放的资源,不仅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积极互文性指导下的动漫改编让文本与文本、文本与文化有了对话的可能。
结语:跳出作者、作品、读者三要素,将立足点基于文本、主体、文化历史,从而使文本内外都衔接成有机整体。文化符码在视听媒体作用下变换为可视的形象传递出去,扩大了文学的互文性。影视改编则是丰富互文关系链的重要途径,神话题材与神话元素尤其在动漫中更能自由伸展。初期,动漫的受众主要为儿童,随着动漫产业的发展,其受众辐射范围扩大,延伸为“全民”。动漫改编利用大众媒体、新的审美样式将文化符码输出,为文化研究提供另一种样本。
参考文献
[1]李玉平.互文性文学理论研究的新视野[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2]韩美凤. 《封神演义》中哪吒形象探析[D].内蒙古大学,2008.
[3]南开大学文学院 陈洪. 哪吒的形象演变与文学史意义[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9-08-19(004).
基金项目:2019年度南华大学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互文性视域下中国经典文学形象的动漫改编》(项目编号:X2019238)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南华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