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及其对当前教育的启示
刘婷婷
[摘 要]从学生学习知识的角度而言，“浪漫阶段”主要是指学生接触知识的起始阶段；从学生接受教育的全过程而言，“浪漫阶段”主要指学生接受小学教育的阶段。“浪漫阶段”对于学生的学习与发展具有重要的价值，它有利于培养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有助于提升学生学习的幸福感，有益于发展学生的创造力，并为学生的后续发展奠基。通过深入分析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能够为我国基础教育教学改革提供启示和借鉴。
[关键词]教育节奏；智力发展；内部学习动机；创设真实情境
[中图分类号] G62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5-5843（2018）02-0028-08
[DOI]10.13980/j.cnki.xdjykx.2018.02.006
艾尔弗雷德·诺思·怀特海将过程哲学与教育问题相结合，提出了著名的教育节奏思想，即智力发展的阶段理论。在教育史上，皮亚杰和布鲁纳同样提出了智力发展的三个阶段。与皮亚杰以运算为指标、布鲁纳以表征为指标的智力发展阶段理论不同，怀特海以节奏为指标，提出了智力发展的阶段理论。在怀特海眼中，智力培养在教育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一个不注重培养智力的民族注定将被淘汰”[1]。但是，智力发展是有节奏的，并不是匀速前进的。他将智力发展的过程大体上分为三个阶段：浪漫阶段、精确阶段和综合运用阶段。怀特海的智力发展阶段理论认为：无论是学生一生的发展过程，还是任何一门学科的学习过程，都要经过以上三个阶段，并循环往复，以此促进智力的圆满发展。本文通过深入分析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旨在为我国基础教育教学改革提供启示和借鉴。
一、“浪漫阶段”的内涵及其重要性
在浪漫阶段，学生主要是对广泛的、一般的知识有初步的认识与了解；在精确阶段，学生主要是对浪漫阶段所获得的一般的知识内容进行系统、精确的分析；在综合运用阶段，学生主要对知识原理进行自由的运用。在学生一生的学习过程中，这三个阶段循环出现，每个循环期都有自己的主导阶段和从属阶段。
从学生学习知识的角度而言，浪漫阶段主要是指学生接触新知识的起始阶段；从学生接受教育的全过程而言，浪漫阶段主要指学生接受小学教育的阶段，怀特海认为“浪漫阶段一直延续到13岁或14岁”[2]。“浪漫阶段”对于学生的发展是十分必要的，应该受到重视。
（一）“浪漫阶段”的内涵
浪漫阶段，又被称为奇异阶段、 兴奋阶段。怀特海是这样定义这一阶段的：“浪漫阶段是开始领悟的阶段。人们所讨论的题目具有新奇的活力，它自身包含未经探索的因果逻辑关系，也以丰富的内容为探索者提供了若隐若现的机会，……这时我们处于直接认识事实的阶段。从接触单纯的事实，到开始认识事实间未经探索的关系的重要意义，这种转变会引起某种兴奋，而浪漫的情感本质上就属于这样一种兴奋。”[3]“浪漫阶段”具有以下特征：一是学习内容丰富多彩，具有吸引力且具有一定的可探索性。二是学习过程中学生的直接经验占据主导地位。学生通过自己的感官直接接触某一事物，获得直接的、感性的认识，拥有模糊的理解，并形成某种领悟。三是学生在学习过程中是一个探索者。事实的“可探索性”为学生提供了发现和探索的机会，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学生能够将自己接触到的各种事实联系起来，并主动探索事实之间以及事实与自我之间的种种联系，成为一个探索者。四是在学生学习结果中，情感这一目标受到了重视。学生从接触事实到认识到事实间的关系，这种转变能够使其产生一种兴奋和冲动，不断的进行遐想，产生浪漫的情感。通过探索活动，学生能够不断地体验到成功，兴奋，快乐等情感，从而拥有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总之，在浪漫阶段，儿童直接接触基本事实并去探索事实之间的重要关系，这种探索活动能够让儿童体验到发现的快乐，拥有丰富的精神生活。
（二）重视“浪漫阶段”的必要性
“浪漫阶段”对学生智力发展非常重要，本文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来探讨“浪漫阶段”在教育中的必要性。
从理论上讲，重视“浪漫阶段”是遵循智力发展规律的需要。学生的智力发展是有节奏的。怀特海在《教育的目的》中批判了一种流行的思想：“人们常常认为，学生的进步是一种均匀不变的、持续稳定的进展，并不因为类型或速率的改变而有所不同。”[4]在他看来，“生命本质上是周期性的”[5]，智力的发展也有自己的节奏和周期，发展的过程并不是匀速不变和稳速前进的。“浪漫阶段”是智力发展的第一个循环周期，且在这一周期中处于主导地位。“没有浪漫的冒险，至多你只能得到缺乏创新的死板的知识。”[6]如果学生的学习不经历浪漫阶段，所學到的知识往往只是一种“惰性知识”，知识与生活之间的联系被割裂开来，这对学生的发展十分不利。因此，在教育中应该重视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正如怀特海所说：“浪漫必须加以培养，因为浪漫毕竟是我们要得到的那种和谐的智慧中的一个必要的组成部分。”[7]
从实践上看，当前的教育实践忽视了“浪漫阶段”。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浪漫阶段”在小学教育中应占据主导地位，但目前的小学教育过早地进入了学习精确知识阶段。小学生们被“僵死的”“冰冷的”知识所控制，犹如被迫关在笼中的鸟儿，失去了活动的自由。学习精确知识阶段被“向前延长”，而浪漫阶段被忽视了。其次，在学生学习知识的起始阶段，教师本应采取间接的方式进行传授，但目前这种教学方式也被忽视了。受功利主义教育传统和技术理性教育价值观的影响，传授式教学方式贯穿学生智力发展的各个阶段。正如怀特海所言：“儿童时代的金色年华常常笼罩在为应付考试而进行的填鸭式教学的阴影里。”[8]学生学习的主动性难以发挥，这不利于学生的发展，因此“浪漫阶段”应受到重视。
二、“浪漫阶段”对学生发展的价值
在教育中，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对于学生的学习与发展具有重要的价值。从学习的角度看，它有利于培养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提升学生学习的幸福感；从发展的角度看，它有助于发展学生的创造力，并为学生后续的发展奠定基础。
（一）有利于培养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
学习动机对于学生的学习和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促进作用，“只有当学生形成了相应的学习动机以及对学习过程的意识和自我意识以后，学生才可能成为学习的主体”[9]。对于学生学习动机而言，可将其分为内部动机和外部动机，内部动机的高低直接决定着学习效果以及学习意愿是否能够持久。虽然学生内部动机的激发与培养需要一个过程，但如果我们的教育总是处于一种“强制”学生学习的状态，忽视甚至漠视学生的本能与天性，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只会越来越弱。
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有利于培养学生的内部学习动机。一方面从直接接触客体到领会客体间的逻辑关系，这一转变可以让儿童产生某种兴奋，而这种兴奋的情感有利于激起儿童探索事物的好奇心。怀特海提倡应该让儿童受到永不满足的好奇心的驱使。好奇心是学生获取拥有源源不断的内部动机的源泉。另一方面在“浪漫阶段”儿童所进行的自由探索活动，能够让儿童体验到发现的乐趣。在教师的引导下，学生直接感知所接触到的客体，并主动进行探索活动，提出自己的问题并想出解决的办法，在此基础上体验到发现的乐趣和探索的快乐。儿童所体验到的快乐有利于其内部动机的激发和培养。正如冯？格拉塞斯费尔德所言：“持续学习的有效动机只有通过引导学生去体验快乐才能培养起来，这种快乐存在于他们自己所见和所选的问题解决中。”[10]
（二）有助于提升学生学习的幸福感
在当前教育中，学生被各种作业和考试所“包围”，一谈到学习，大部分学生都会表现出厌倦。一个有关苏北某小学880名小学生学习幸福感的调查表明[11]，有66.94%的学生认为自己现在的学习生活不幸福，仅有9.13%的学生认为学习对自己来说是一件有趣的事，且从1～6年级的学生差异来看，随着年级的增长，学生对学习的兴趣逐渐减少。大多数学生学习幸福感不强。著名教育家乌申斯基说：“教育的主要目的在于使学生获得幸福，不能为任何不相干的利益而牺牲这种幸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教育中的“浪漫阶段”有益于提升学生学习的幸福感。一方面，“快乐是以正常健康的方式刺激生命力……我们应该寻找那种符合自然发展规律的模式，而它本身又是令人愉快的”[12]，这说明学生学习的初始阶段应该是浪漫的，只有这样才符合智力发展的规律，这种对于学生学习的“不强制”“不逼迫”“不灌输”，以自然的方式所进行的学习本身就能够使学生感到快乐。另一方面，浪漫阶段的教育内容能够满足学生自然发展的渴望，在学生的发现过程中，除了探索活动本身的进行，学生还会注意新的探险活动会引起什么结果的过程，可见他们不仅想出问题并寻找答案，还会主动地继续进行新的探索活动并关注活动与结果二者之间的关系。杜威在谈到兴趣观念时曾提到过，“他的整个态度是一种关切的态度，关注着将发生的事情，以及是否利于达到目的。”[13]在这种充满兴趣的活动中，学生有较大的认知和情感投入，从中体验到的成功和快乐将会不断增加学生学习的幸福感。
（三）有益于发展学生的创造力
在功利主义教育传统模式下，学生过早的进入到学习精确知识的阶段（即智力发展的第二阶段），主要学习“现成”的知识。学生更多的是被动接受和占有现成的知识，很少进行主动地探索和发现，这对学生创造力的发展是十分有害的。跳过知识学习的浪漫阶段而直接进入精确阶段在某种程度上会阻碍学生创造力的发展。
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有助于发展学生的创造力。首先儿童在浪漫阶段所亲身经历的发现过程以及对事实间的关系所作出的推论活动本身就具有创造性，儿童在活动的过程中不断的产生新思想，获得新感悟，这对儿童来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创造。也正如杜威所言：“一切能考虑到从前没有被认识的事物的思维，都是有创造性的。”[14]其次，怀特海认为教育应以激发学生的首创精神为起点。遵循智力发展的节奏和周期，以“浪漫阶段”作为学生学习与发展的起始阶段，有利于激发学生的首创精神，促进学生创造力的发展。再次，在浪漫阶段，儿童对某些问题虽然只具有模糊的认识和理解，但在整个学习过程中，他积累了大量的事实，这不仅为儿童顺利学习精确知识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还为其创造力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原材料。最后，若儿童能够将在浪漫阶段进行活动的那种好奇心和探索精神迁移到之后的各个学习阶段，将对其创造力的发展大有裨益。
（四）為学生后续的发展奠基
浪漫阶段是学生能够顺利进入精确阶段的重要基础和条件。怀特海非常重视学生智力发展过程中的浪漫阶段，“如果没有前面所说的浪漫阶段，精确阶段是无结果的；如果对事实的一般规律缺乏模糊的理解，前面的分析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分析”[15]，如果不对“浪漫阶段”加以重视，那么智力发展的“精确阶段”甚至“综合运用阶段”都有可能会遭到“破坏”，因此浪漫阶段在学生的发展过程中必不可少。“浪漫阶段”的价值不仅在于它对儿童的活动和自由给予了强烈的关注，还在于它能够为儿童后续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怀特海坚持认为：“以往的教育之所以如此的失败，就是因为没有对浪漫应有的地位进行认真的研究。”[16]
此外，怀特海还认为，“如果浪漫阶段安排的较好，那么第二个阶段的纪律问题就不那么明显，那时儿童们就知道如何去完成他们的工作”[17]。可见，浪漫阶段儿童所享有的充分自由，能够使其在精确阶段做到自我约束。这种符合学生发展所需要的自然的方式正是怀特海所提倡的。
三、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对当前教育的启示
怀特海所论述的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无论是在教学理念上还是在教学实施上，都对目前的教育有着非常重要的启示，值得我们探索。
（一）关注学生基本兴趣和基本能力的“落实”
智力的发展是有节奏的，整个发展过程并不是匀速前进的，如果对处于不同智力发展阶段的学生设立统一的教育目的，会使教育走向呆板。我们不应该用统一的教育目的来“控制”学生接受教育的整个过程，也正如后现代课程家多尔所指出的：“目的来源并运行于行动中，它们不是外在于活动的事物，目的不是固定的。”[18]不同发展阶段应有适应此阶段的教育目的。小学教育主要对应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因此应确立浪漫阶段的教育目的。目前小学教育强调学生基本知识和基本技能的落实，这一目标应该是智力发展的精确阶段落实的，而我们却将其放到了浪漫阶段来实现。这违背了学生智力发展的规律性和节奏性。那么，在小学教育中應该落实什么呢？在此阶段，我们应该关注学生基本兴趣和基本能力的落实，不能将学生对知识的接受和占有作为主要的教学目标，应致力于促进学生动手操作能力、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发展，关注学生学习过程中的基本体验，尊重和培养学生的基本兴趣和能力，促使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人。
（二）创设真实情境并鼓励学生提出问题
在浪漫阶段学生智力的发展是“一个发现的过程，一个逐渐习惯于奇特想法的过程，想出问题并寻找答案的过程，设计新体验的过程”[19]，这个发展阶段“必须细心选择大脑活动的环境[20]”。因此，教师不仅要创设出能够激发学生思考和探索的真实问题情境，还要引导和鼓励学生自己提出问题并通过探索活动解决问题。一方面，教师应该根据学生智力和心理发展的特点，结合学生的日常生活实际，精心准备能够引发思考的问题。教师设置的问题应该与学生的生活具有关联性，真实的问题对学生而言具有可感性，学生也容易把握。教师还应鼓励学生主动进行探索活动，使学生在教师和同伴的帮助下通过探索达到自己的最近发展区，体验发现的快乐，增强学习的自信心。另一方面，教师应引导学生自己提出和解决问题，获得答案，体验学习的成就感。当然，浪漫阶段的教育并不意味着教师“无所作为”，在学生探索过程中，教师应进行积极引导。教师应该“适当地指出重要的事实，指出简化的概念，指出普通常见的名称，这会加强学生固有的动力”[21]。教师应该根据学生学习的具体情况，给予及时的点拨与帮助，做学生学习与探索的引路人。
（三）注重课程间的内在联系
在浪漫阶段，学生主要学习广泛的知识内容，很少对知识做系统和精确的分析，各学科系统的精确知识在这一阶段中并不占据主导地位，学生对于世界的认识是以整体认知为主，且以建立“广泛知识”之间的联系为主。因此，在教学中应该注重课程间的内在联系。怀特海认为，“要根除各科目之间那种致命的分离状况，因为它扼杀了现代课程的生命力[22]”。因此各科目间不应是分裂的状态，而应达到某种程度的融合。在浪漫阶段，学生学习的学科知识不应该是分裂的，而是具有内在联系的综合性知识，具有这样才能“使学生在大脑中形成一幅和谐的图案”[23]。具体可以通过以下四种方式来实现：一是综合性课程的设置。在小学阶段，应该设置综合性课程，即一门综合课程里包含有多门学科的知识内容。二是以主题式教学为核心的课程整合。一个知识主题里不仅包含一门学科知识，还包含其他多种学科知识。要完成对这个知识主题的学习，需要广泛涉及多种学科知识，并能够准确把握知识间的内在联系，做到融会贯通。三是以教师合作为核心的课程整合安排。这需要各科科目教师之间的沟通与协作。例如体育课和语文课的整合安排：在学生上完体育课后，语文老师就可以给学生上一节“活动类作文写作”课程。四是教师应以生活为中心沟通学科间的知识。“教育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五彩缤纷的生活”[24]，各科目之间应该以学生的生活和经验为中心进行沟通和整合，以保证学生经验世界的完整性和统一性。但怀特海并不反对课程的专门化，他只是反对在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过早的进入专业化。学生应在“精确阶段”进入专业化的精确知识的学习。这与杜威关于教材社会性的思想不谋而合，“教育必须首先是人类的，只是随后才是专业的”[25]。
（四）给予儿童充分的自由
在怀特海看来，教育的节奏实际上就是指自由与纪律的节奏。“第一个自由阶段为浪漫阶段，中间的纪律阶段为精确阶段，最后的自由阶段为综合运用阶段。”[26]可见浪漫阶段的主要特征是自由，这一阶段不应过分约束儿童，而应给予儿童充分的自由。而我们当前的小学教育恰恰相反，教师和家长给予孩子过多的压力，使得学生们喘不过气来。在学生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应该留给学生足够的自由，让学生在游戏中学，在自然中学，在快乐中学。在智力发展的“浪漫阶段”占主导地位时，教师应该采取“间接”的教学方式（通过引导学生进行发现和探索活动，帮助学生主动地获取知识）给予儿童自由，而不是用“直接”教学方式（通过传授的方式把知识结论直接传递给学生）去压制、剥削儿童的自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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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omantic Stage” of Intellectual Development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Current
Education：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Whitehead Educational Rhythm Thought
LIU Tingting
（College of Education，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9， China）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udents learning knowledge， “romantic stage” mainly refers to the initial stage of students access to knowledge. From the whole process of students education， “romantic stage” mainly refers to the stage of students receiving primary education. The “romantic stage” is of great value to students learning and development， which helps to develop students internal learning motivation， enhances the students sense of happiness， helps to develop students creativity and paves the way for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students. Through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romantic stage” of intellectual development， this article aims to provide inspiration and reference for the reform of basic education in our country.
Key words： educational rhythm； intellectual development； internal learning motivation； create a real situation
